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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 古琴深处听新声/大公报记者向芸 文、图

2019-06-26 03:16:19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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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唐琴“石涧敲冰”通体有蛇腹断纹和少许梅花圈纹

  在中国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古琴一直佔据着重要地位,与中国的书画、诗歌以及文学一起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承载者,并位列文人四艺之首。作为中国独奏乐器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种,人们弹奏古琴不仅是为了演奏音乐,还和自娱自赏、冥思修身以及挚友间的情感交流密不可分,故有“君子无故不撤琴瑟”的说法。

  巴蜀地区有着源远流长的古琴文化传统,蜀地琴艺和製琴技术闻名遐迩,名家辈出。四川博物院馆藏古琴的数量与品质,在内地博物馆界都名列前茅。此次“琴.心──四川博物院藏古琴展”以年代为线索,展出了包括“镇馆之宝”──唐琴“石涧敲冰”在内的十九张古琴,并配合与古琴相关的文物,让观众在观赏中感受琴心剑胆、尘外之趣。本次展览将在四川博物院持续展出至六月二十八日,免费向公众开放,其间还有古琴爱好者在现场为观众演奏古琴。

  古琴,古称“琴”,因缚弦七条,习称“七弦琴”。史迹中因其创製、用材及典故等,还有“瑶琴”、“雅琴”、“舜琴”、“绿绮”、“丝桐”、“焦桐”等别名。

  古琴七弦 修身理性

  关於古琴创製的年代,众说纷纭,古代文献中对伏羲、神农、炎帝、黄帝、尧、舜等创製古琴的故事均有零星记载,皆与帝王相关,亦从侧面证明了古人对於琴的重视。如东汉蔡邕在《琴操》中云:“首昔伏羲氏作琴,所以禦邪僻,防心淫,以修身理性,反其天真也。”在稍早的桓谭《新论.琴道》中,则称神农氏“削桐为琴,绳丝为弦,以通神明之道,合天地之和焉。”

  从《尚书》中所载“舜弹五弦之琴,歌南国之诗,而天下治”,可知古琴最初为五弦。此后周文王、武王各增一弦,琴在西周广泛流传时已有七弦。东汉应劭《风俗通》称:“七弦者,法七星也,大弦为君,小弦为臣,文王、武王加二弦,以合君臣之恩。”

  至汉代时,古琴形制逐渐走向定型,基本定为七弦,并出现完善的共鸣箱和标志音位的琴徽。到三国时期,古琴七弦、十三徽的形制已基本稳定,一直流传沿续至今。

  古琴造型优美,依琴体的项、腰形制的不同而分为伏羲式、仲尼式、落霞式、灵机式等十余个琴式。由於长期演奏的振动和木质、漆底的不同,琴漆可形成梅花断、冰裂断、龟纹等多种断纹,是古琴年代久远的标志。

  四川省博物院首席专家魏学峰表示,目前,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出土的十弦琴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古琴,距今已有两千五百多年。而荆门郭店战国墓出土的七弦琴则是目前已知最早的七弦琴实物,七弦的琴制规範由此被沿用两千余年。

  一进展厅,正中一尊东汉时期的陶抚琴俑,就展现了当时人们抚琴的情形。这尊抚琴俑是汉代乐舞俑的一种,他满面含笑,呈跪坐姿势,膝盖上放着一个长方体的琴,左手按弦,右手拇指食指靠近呈拨弦状,显得甚是怡然自得。

  由於从西汉中晚期开始,人们在丧葬中更注重将日常现实生活的场景,如实搬入地下,即“事死如事生”,因此东汉陶抚琴俑膝上的琴亦是当时现实生活中使用的琴。

  而东汉宴乐画像砖则生动再现了当时人们拨弦奏乐、娱乐消遣的场景。这块画像砖於一九六五年在四川省成都市北昭觉寺汉墓出土,近正方形,浅浮雕。图中上端有案,放有酒樽、杯、盂等饮食之器,右上方一男一女共席。左上方二人,一人抚瑟拨弦,一人侧耳歌唱,右下一人起舞,左下一人屈身伸掌,叩鼓为节。

  这一画像砖中的乐器为瑟而非古琴。导赏员说,琴与瑟均是中国传统的弹拨乐器,古人发明琴瑟的目的是顺畅阴阳之气和纯洁人心,故诗经中也有“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等诗句。

  镇馆之宝 唐宋名琴

  到唐代时,强盛的国力为古琴艺术的发展提供了丰厚的物质基础,无论是演奏技法、音乐理论、记谱法,还是斫琴的技术、琴学的审美观等各方面,都较以往有了极大的突破。

  其中,在唐代的斫琴名家中,最为著名的是四川雷氏家族。《琴雅》说:“(唐德宗)贞元中,成都雷生所製之琴,精妙无比,弹之者众。”苏轼也在《杂书琴事》这样描述雷琴的特点:“其声出於两池间,其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溢,徘徊不去,乃有余韵,此最不传之妙。”

  流传至今的唐代名琴,大部分皆出雷氏家族之手。如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伏羲式“九霄环佩”琴、灵机式“大圣遗音”琴、“玉玲珑”琴和“飞泉”琴,宋时称“天下第一”的伏羲式“春雷琴”等,皆为雷琴。

  “石涧敲冰” 一级文物

  此次展览中,四川博物院馆藏的“镇馆之宝”—“石涧敲冰”就是一张不可错过的唐琴。

  这一古琴是典型的灵机式七弦琴,形制浑厚古樸,长122.7厘米,肩宽19.5厘米,尾宽15.5厘米。琴身为狭长形木质音箱,头宽尾长,通体有蛇腹断纹和少许梅花圈纹。琴面略呈弧形,外侧嵌圆形骡钿十三徽,琴面张弦七根(弦为后配)。七枚轸为木质,底面开“龙池”“凤沼”二孔,“龙池”下腹部刻有篆书“玉泉”方印一枚。底面首部阴刻有行草“石涧敲冰”四字。

  四川博物院文博副研究员陈静说,根据四川博物院文物资料显示,此琴是一九五一年由一位叫蓝敬礼的藏家出售给博物馆的。此前“石涧敲冰”一直被认为是一张北宋古琴,一九九六年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专家将其定为一级文物。

  上世纪八十年代,故宫博物院古琴研究专家郑瑉中曾专赴川博看琴。经过十多年研究,他通过琴身上“玉泉”印章的篆文章法和大小,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耶律楚材大字诗卷中的印章对比后,得出了“石涧敲冰”古琴曾为耶律楚材收藏的结论,更为这把古琴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和不一样的历史人文价值。

  根据记载,耶律楚材又号玉泉老人,是辽代皇室的后裔,自幼研习汉籍,精通汉学文化,曾在蒙古国出任中书令。他平生最大爱好是古琴,不仅善弹《广陵散》,自称有“琴癖”,还爱收藏名琴,曾在诗文中提到所收藏的“春雷”、“石涧鸣泉”、“升元宝器”等传世名琴。到他去世时,家中遗产“唯名琴数张,金石遗文数百卷而已”。

  耶律楚材曾经居於北京西郊别墅玉泉山莊,因此在他珍藏的这把古琴上刻下“玉泉”方印,而“石涧敲冰”则喻其可发金石之声。

  四川省博物院首席专家魏学峰表示:“曾经有文博专家说,如果有一把长琴,便足以撑起一座博物馆。而在四川省博物院,不仅有‘石涧敲冰’这样的唐代古琴,还珍藏着三十把从唐代至民国时期的传世名琴,已经可以构成一部古琴发展史。”

  此次展览中,除了唐琴“石涧敲冰”外,还展出了“醉玉”、“引凤”等各个朝代的名琴,再现古琴艺术的历史进程。

  明琴“引凤” 知音难觅

  宋代君主爱琴、好琴,“上之所好,下必从之”,其中以宋太宗和宋徽宗最为突出。展览中,四川博物院用数位化的手段还原古人抚琴、听琴的场景。弹奏者坐在树下抚琴,时而手指微拨,时而稍稍欠身,生动传神地还原了宋徽宗的《听琴图》。

  而宋代古琴“醉玉”则与展板图片相配合,浓缩了历代文人墨客的文化品位和诗意生活。“醉玉”七弦琴为仲尼式,龙池腹腔内左侧阴刻行书款“雍熙甲申春正月人日製”;背面项部居中阴刻行书“醉玉”二字;右侧阴刻楷书铭文“宋雍熙雅器”,左侧阴刻楷书“雪琴仙馆藏”。

  陈静说,宋代文人雅士皆博古好学,“醉玉”之名取自南朝《世说新语.容止》中,形容嵇康醉酒也如玉山之将崩,别具风采,寄讬了对魏晋名士风度的追慕。

  明代是古琴发展的黄金时期,王公贵族、寻常百姓都好琴。在展览中,最为著名的一把明琴叫“引凤”。若仅从其形式、漆色而论,似乎并无独特之处。但细细观察,会发现其面底皆以六边形竹片拼贴而成,形似龟背纹,是典型的百衲式七弦琴,属琴中比较罕见的形制。

  “引凤质合竹桐,相传为五代时物,旧藏家命名竹友,志其表也,而未曾镌,若有所待。余时悼亡丧偶,百忧之中获此珍异,因取竹桐兼喻之义名之,感吾生之未已,寄遐想於飞仙”。在琴龙池右侧,旧时主人、现代泛川派琴家裴铁侠曾题写铭文於此。原来这把琴曾名“竹友”,它由竹做成,喻有君子之意,因缘巧合下来到裴铁侠身边,深受其喜爱。

  这一因缘巧合即是指裴铁侠与夫人沈梦英的一段琴缘佳话。沈梦英的父亲沈靖卿是四川印坛声名卓著的篆刻家,家藏一把相传为五代的百衲琴(后被文物专家鉴定为明代古琴),极为珍视。

  沈父弥留之际交代女儿:“若识之,有能操是琴者,是婿也。”然而成都诸琴师无人能弹。裴铁侠闻之前往,琴在其手,气韵自然,清越悠扬,令沈梦英为之叹服。知音难寻,沈梦英不顾年龄悬殊,非裴铁侠不嫁。鳏居多年的铁侠被其真情所动,与之结为夫妻,而百纳琴也随之来到裴家。婚后二人相濡以沫,相得益彰,裴铁侠将百衲琴“竹友”改名为“引凤”,并将二字铭刻於琴的龙池之侧,作为他们恩爱的印证。

  陈静说,古琴清和淡雅的音乐品格,让文人雅士视之为修身养性的必由之径,而其琴名同样寄寓了文人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如明代古琴“太古希声”的琴身背后,阴刻了“质以云门调以广陵,一唱三叹千古希声”两行行书,以《道德经》中的“大音希声”形容此琴琴声之美;在清代蕉叶式古琴背后,道光庚戌年间的秋兰士主人以杜甫《秋兴八首》中的诗句“碧梧栖老凤凰枝”,为古琴取名“碧梧栖凤”,并刻隶书“以雅以南,其桐其椅。怀我好音,子孙保之。”

  清晚期,蜀琴的发展迎来了重大突破,代表曲目、人物在此时都已出现。古琴研究专家唐中六在“川派古琴艺术的前世今生”讲座中表示,蜀山派(川派)是当今中国最具代表性、流传最广泛、内容最丰富的古琴流派之一, 其最本质的特色是稳健豪放、樸实无华。司马相如、扬雄、诸葛亮、姜维等都是蜀山琴派名家,清代蜀派标志性琴谱《天闻阁琴谱》中,《流水》和《醉渔唱晚》等曲则最为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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