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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诚渊:与舞为伴 别无他求/大公报记者 张宝峰

2020-03-22 04:23:10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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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曹诚渊在业界被誉为“中国现代舞之父”

   只有真正接触过曹诚渊,才知道“中国现代舞之父”这样的名头实在单薄。从在美国大学旁听现代舞课程,到创办香港第一个专业现代舞团,从协助设立内地首家现代舞教育机构,到组建内地首个民营专业舞团……在华人舞蹈界,曹诚渊对现代舞的“拓荒之功”足以铭记史册。但走进他的世界后,你会发现,潇洒出尘的编舞、深邃入微的思考,才是这位舞蹈家的灵魂。

  大公报记者日前在北京对曹诚渊进行独家专访。他表示,数十年来,自己就像汩汩流水,哪裏有对现代舞的渴求,自己就到哪裏去。虽然劳碌,却很快乐。与此同时,自己始终坚持“包容开放 张扬个性”的舞蹈理念,创作现代舞,思考现代性,关注现代人。

  “曹老师,我,我想回家,我想把现代舞带到家乡去。”二○○五年秋的一天,广东现代舞团刚刚结束当天的训练,学员乌宏志走到曹诚渊身边轻声说。乌宏志清楚,舞团正在发展,自己也深得老师赏识,此时离开很可能让老师为难。“好啊!我支持你!”曹诚渊当即回应,语气甚至是热烈的,“这是好事情,回去后,我也会一直支持你!”

  乌宏志来自贵州,家乡人都能歌善舞,但这片民间文艺之乡却是现代舞的处女地。这个年轻舞者要面对的困难可想而知。不过很幸运,他拥有老师的鼎力支持。无论开工作坊,还是办舞蹈周,曹诚渊都力争亲赴现场,给予业务指导并站台打气。就这样一步步走下来,如今在现代舞的圈子裏,“乌舞团”和贵州现代舞周都已经颇有名气。更重要的是,现代舞真的在一片看上去与自身气质相异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在香港读中学时,曹诚渊第一次邂逅现代舞,心底的兴趣之火也被彻底点燃。一九七三年到美国读大学时,发现学校有现代舞课程,曹诚渊立即申请选修。一九七九年,也就是返回香港两年后,曹诚渊便创办了香港第一个专业的现代舞团。从美国到香港,从广东到北京,曹诚渊为了现代舞,一路走,一路跳,一路鼓呼,一路拓荒。而像扶持“乌舞团”这样的事情,曹诚渊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今年一月,曹诚渊在博客裏公布了今年北京雷动天下剧场的节目单,十二场大戏,雄心勃勃,让人兴奋。不过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一切,演艺市场更是陡然降温。“其实,任何高雅艺术都不是靠票房来生存和发展的。可能疫情对娱乐性演出市场影响更大一些,但对於现代舞演出影响并不大。”曹诚渊说,平日裏,多演一些,好处就是多一些观众能看到,而不是说能多赚多少钱。这段时间少演一些,我们反而可以更加静心地研磨自己的作品。

  独特个性和真实表达

  在现代舞的圈子裏,曹诚渊一直以严肃纯粹的艺术创作著称。对於自己数十年来的舞蹈理念,曹诚渊笑言自己和舞团并没有什麼定式,“如果你把我们的节目一台一台看下来,就会发现每一台的风格都不一样。如果非要说我对舞蹈创作有什麼一以贯之的路线,那就是开放包容。”曹诚渊认为,现代舞最应该强调的就是艺术家的独特个性和自由表达,“我们这裏的演出都有艺术家自己独特的声音。”

  如果将各种文艺形态比作一座高塔,包括现代舞在内的高雅艺术无疑处在塔顶,而拥有广泛受众的娱乐文化则构成了最大的塔基。面对近年来娱乐文化风头日盛的状况,很多人认为严肃艺术和高雅文化应该加强引领作用。对此,曹诚渊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我从不认为,社会裏只能有一种声音。在任何一种社会形态裏,娱乐文化都必然会出现和存在,它也满足很多人让精神放鬆的切实需求。”

  “高雅艺术更像一柄指针,它的所指所向应该是一个社会的高度所在。”曹诚渊说,在一个常态化的社会中,选择高雅艺术的人通常就是稀少的,很难想像所有人都去听歌剧、看现代舞。而发展高雅艺术,也绝不是为了取代娱乐活动,它只是提供了另外一种选择而已。如果在一个社会中,高雅艺术得到政府、财团和观众的支持,自然也表明这是一个相对厚重的社会。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进入内地后,中国现代舞很快便驶入了发展快车道。“虽然发展时间不长,但中国现代舞的起点却很高。”曹诚渊指出,因为中国的舞者都有紥实的古典舞、民族舞基础,他们的身体条件都非常好。所以一旦新风吹来,空间打开,他们就会变得非常灵动,极具力量,成就也非常了不起。

  相比民族舞、古典舞在国内拥有深厚又广泛的基础,现代舞儘管发展迅速,但仍属小众。对此,曹诚渊的态度十分平和,“这就是真实的现实,这也能够让我们的舞者学会独立和坚强。而且我坚信,中国那麼大,现代舞未来的发展空间一定是无可限量的。”

  谈及中外现代舞发展水平的横向比较,曹诚渊直接否定了这种对比的意义。“我相信每一个艺术家所处的位置,他的历史、环境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实在没有必要跟其他地方的艺术家进行攀比,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真实地表达自己,这才是有内涵有高度的现代舞。”曹诚渊说,其实外国的艺术家也不会用谁好谁不好、谁排第几名的心态来看待我们的作品,相反他们最期望通过我们的作品真切地了解到中国艺术家的想像力、创造力和关注点。

  来时路为舞痴狂,抬望眼依然情浓。谈到接下来还有什麼理想要实现,舞蹈家的答案再次出乎意料:“年轻时能够邂逅现代舞,我的理想就已经实现了。此后与之相伴的每一天,都是老天对我额外的奖赏。比如最开始成立香港城市当代舞团的那一天,我就感觉特别开心和圆满。后来香港特区政府开始支持我的舞团,这又是一个惊喜。再到我去广东舞蹈学校教课,来北京创办雷动天下舞团,每一步我都很开心,都像中奖一样。”

  建全新现代舞交流平台

  “特别是当我行走内地,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即使是那些从无现代舞文化和受众的地方,也总能发现酷爱现代舞的年轻人。我跟他们的见面总是那麼开心,甚至像是一次计劃良久的相逢,那真是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曹诚渊说,与其说自己是现代舞的拓荒者,倒不如说像汩汩的流水,哪裏有需要,自己就会自然而然地流向哪裏。

  今天,曹诚渊发起的现代舞社团联盟“天下驿站”,已经有四十三个城市的会员,中国各地热爱现代舞的人们都可以通过这个平台切磋技艺、交流心得、组织活动。“看到那些年轻的舞者,我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所以我非常乐意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他们。”曹诚渊笑着说,“我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不要靠现代舞赚钱,因为它是赚不了钱的。但是它会带给你快乐,会让你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

  数十年来,曹诚渊无数次往返於香港和内地,并在祖国的各个城市奔走。在他心裏,如果能够织起一张网,一张全中国现代舞大家庭的网,那真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不过,香港半年多来的风波却让曹诚渊深感痛心。

  “现在香港有个别人,好像要把自己关起来,他们十分缺乏跟内地同胞的交流,这非常可惜。”曹诚渊说,自己常在内地,所以更能看到那些乐於进行交流的艺术家们。“我的目标就是帮助这些艺术家,促成他们与内地更紧密的合作与发展,我相信这终究会帮助香港艺术融入中华文化的大家庭。”二○二○年,曹诚渊在香港成立了一个名为“风临山海”的组织,目标就是聚拢香港年轻一代的艺术工作者,帮他们搭建一个连通内地的桥樑,促成彼此的交流与合作。

  事实上,正像他随性洒脱的编舞一样,曹诚渊并不是一个建构理性主义者,他从不为自己设定什麼宏大的目标,“我就是一个舞者而已,一切所想所做,只不过因为自己喜欢而已。”

  古典文学激发创作灵感

  从《昆仑》、《逍遥遊》到《霸王》、《非常道》,曹诚渊创编的舞蹈经常会借用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意象,带给人悠远深邃的艺术体验。说到这种创作取向,曹诚渊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年纪够大了嘛!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往往倾向於情绪化的素材,譬如爱情、失恋这种比较近距离的话题。但在年纪越来越大了之后,这样的话题就离我很远了,我会倾向於把自己平时的所思所感分享出来。”曹诚渊说,自己特别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和历史故事,这些素材很能激发自己的创作灵感。

  受疫情影响,新年以来曹诚渊一直“赋閒”。“刚好没什麼事情做,我就宅在家裏,把李白的诗重新读了一遍。我真是喜欢李白,喜欢他的节奏、创意和无拘无束的气质。他的诗,总能点燃我起舞的欲望。”

  按照计劃,今年底,曹诚渊创编的《我本楚狂人》将在北京与观众见面。届时,曹诚渊将把自己心中的李白用现代舞的形式呈现出来。“我感觉自己的气质和李白比较像,从他的身上我似乎总能看到自己。”曹诚渊说,如果生在今天,他相信李白也一定是一位现代舞者。

  图片: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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