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今年是裘法祖院士逝世十周年/作者供图

今年是人民医学家、受人敬仰的裘法祖院士去世十周年。五月二十五日，在武汉举办“第三届裘法祖学术思想研讨会”，我提前一日来到母校，计划去瞻仰裘教授的纪念碑。
 
同济医大门口的航空路，变化很大，多方打听才找到一家花店。我对花店里一位刚刚二十岁出头小姑娘说：“姑娘，我想买一束花，送给旁边这个大学里一位很有名、已经过世的教授，去纪念一下……”
 
“噢，你说的是裘法祖教授吧？”“你知道裘教授？”“知道，他儿子每年都来我这里买花，裘教授喜欢有颜色的花，这束粉色百合花可以的。”“好的，谢谢你！”
 
手捧一束飘香的百合花，慢慢走向校园内裘教授的纪念碑。走着走着，原本还心情如常的我，忽然从心底涌出一句话：“裘教授，我来看您啦……”湿润的眼眶瞬间充满泪水，稍一眨眼，泪水溢满脸颊。十年了，记忆依然是那么清晰，思念依然是那么浓烈……
 
来到裘教授纪念碑，恭恭敬敬献上寄予深情思念的百合花和三鞠躬，随后不由自主地坐在纪念碑的台阶上，“裘教授，好久没有来看您了，好想再听一次您的教诲，好想再听一次您那爽朗的笑声。”
 
看着周围碧玉般的常青树，望着不远处保持着原貌的学校图书馆，思绪纷飞到二十多年前，眼前浮现出初次见到裘教授的情景……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冬季，我去北京参加“第五次全国普外科中青年医学学术交流会”。那次会议有二百多人参加，会议之前选出六十篇文章参加大会组织的优秀论文评奖活动。令我惊喜的是，我所在组的评选组长竟是裘法祖教授。那时候专业书籍不多，从学医开始到参加工作之后，读得最多的书就是裘教授主编的《外科学》教材，对裘教授的名字早已是铭刻在心、如雷贯耳。
 
我的文章题目是《纠正酸中毒的补碱量估算图》。我讲的时候，看到裘教授饶有兴趣地边听边与周围的专家交谈，紧张的情绪不仅放鬆了几分。在会议茶歇时，一位评委告诉我：裘教授对你的文章很感兴趣，认为你的文章很贴近临床工作。听到这句话，就似北京冬季的房间，顿感心里暖暖的，好想当面向裘教授说声谢谢。非常巧，在会议再次开始之前，我看到了快速走过来的裘教授，我站在一边，犹豫了半天，只是看着裘教授笑了笑，竟然没能说出一句话……望着裘教授走进会场的背影，我懊恼不已。
 
评奖结果，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我竟然是十个一等奖获得者之一。得到消息后的好一阵子，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我想当面对裘教授说声感谢的愿望更加强烈了。机会来了，要上台领奖了，心里祈祷着，希望裘教授可以为我亲自颁奖，我就可以对裘教授真诚地说声感谢了。可是，会议主持者却安排裘教授去给其他获奖者颁奖。又一次错过，又多了一份遗憾。
 
看到一等奖获得者中，八个博士，一个硕士，我看到了自己的差距与努力的方向，知道如果想在学业上不断进步，就必须去读研究生，而且心底一直持续在发出一个强烈的声音，要读裘教授的研究生。我想办法打通了同济医科大学研究生处的电话，不过，得到的却是失望的消息：由於裘教授工作很忙，他已经十一年没有招过硕士了，只招收博士研究生。
 
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有一点把握，冒然给裘教授写了一封信，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感谢裘教授对我文章的肯定和鼓励，还有想报考他的研究生的心愿。
 
信寄出去后，天天计算着时间，天天去收发室看，想着裘教授是著名教授，不一定会理我这个小医生，但是，还是盼望着出现奇迹。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真是“胆子大”，竟敢给一个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全国著名教授写信，而且还可能是给裘教授出了一个难题。哎，自己真是不懂事啊！
 
接到裘教授的回信，急不可耐地打开信，看着裘教授一笔一画的亲笔信，一口气从头读到尾。裘教授不但记得我是那位获奖的小医生，还表扬我文章写得不错，很结合临床工作。最让我激动的是，他说他会申请一个招考硕士研究生的名额，要我好好准备研究生的考试。
 
这是我今生最不敢奢望的好消息，却实实在在得到了这个好消息！
 
研究生入学后不久的一天，裘教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一个人成功有三要素，天赋，勤奋和机会，很多人有天赋，也够勤奋，但是机会却不常有。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这次学习机会，珍惜给你争取来的机会。
 
读完硕士之后，又接着读了裘教授的博士。我知道，没有裘教授给我机会，没有裘教授的无私相助，肯定没有今天的我：一个从小城市出来的小医生，可以为深圳的甲状腺、乳腺外科事业做一点事情，可以成为名校的教授和研究生导师，可以当选深圳的十佳专家医生。
 
我只是有幸得到过裘教授帮助的无数受益者之一，取得的成绩也不大。但从年轻学生到知名专家，裘教授的每一次伸手相助，都给他们的事业带来良机，带来助力。在“第三届裘法祖学术思想研讨会”上，王红阳院士深情回忆起早年裘教授帮助她去德国留学的故事；香港刘允怡院士满怀敬意谈起裘教授，是裘教授帮助他找到了做好中国肝胆外科事业的方向；樊嘉院士结合亲身体会，总结出裘教授的十多种高贵品德，爱工作，爱家人，爱学生，常常相助於人。
 
我们都知道裘教授的三句名言：做人要知足，做事要不知足，做学问要知不足。但是，裘教授之所以成为一代大家，之所以受人敬仰，之所以被无数人怀念，我个人想法，绝不仅仅是因为裘教授做事认真、学术地位高，更有他伟大的、常人不可及的人格魅力，而乐於助人，无私相帮，是裘教授人格魅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时间飞逝，却又恍如昨日……
 
不知不觉在裘教授身边坐了快一个小时，回忆无尽，思念无限。慢慢站起身来，抚摸着纪念碑，就似和裘教授握手告别。转身要离开时，却看到好似只有在文学作品中才能见到的情景：一对蝴蝶，围绕着百合花来来回回，起起落落，好一阵子。望着渐飞渐远的蝴蝶，心中默念，希望牠们可以带去学生们对裘教授永远的思念，可以带去得到过裘教授帮助的所有受益者，对裘教授的感谢！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