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在端午前后盛开，亦称“端午锦”/资料图片

初夏时光最适意，可惜稍纵即逝。凌霄、金丝桃开得欢畅，但夏花花魁当数蜀葵，用汪峰的一首歌来形容它们就是──《怒放的生命》。之所以叫蜀葵，因它原产地中国四川。它还有若干小名，端午花、一丈红等。在徽州，我们那儿叫它端午锦，我觉得这名好听。

端午锦命贱，水边田头，到处可见它天真烂漫的笑脸。我当时并不知它学名叫蜀葵。就像童年玩伴，只知他小名叫菜包子，殊不知他还有学名叫陈澈泓。端午锦，开起花来，“噼里啪啦”地绽放在笔挺的躯干上像点燃后的鞭炮。花也很有个性，像皱纹纸，不光洁，也不高贵，却朵朵清奇。

那时，我们十二三岁，少男少女心事初萌。男生们经常将它红红的花瓣撕开黏在额头上，学公鸡“喔喔喔”地叫着吸引女生注意，女生则在脸颊一边贴一片花瓣扮靓。有个调皮男生偷偷把他喜欢的女生长长的麻花辫上插了好几朵端午锦，一群人跟着起哄，女生气哭。记忆里有关端午锦的故事都是欢快的。一串串鲜艳恣意的红色花朵似少年天真烂漫。而端午节在我们那便是被称为“娃娃节”。“娃娃节”不仅有香喷喷的糉子吃，胸前还佩戴着妈妈用五彩丝线绣的内装草药的辟邪香袋。然后，我就啃着刚上市的新桃喜颠颠地去看河边划龙舟比赛。端午锦还有另一个小名“龙船花”，跟端午节赛龙舟有关。

端午锦（蜀葵）在《诗经》里多次露脸，“视尔如荍，贻我握椒”，又在线装的楚辞里散落。喜爱它的画家很多，特别是徐悲鸿，多次将它入画。并将他与妻子廖静文居住的北平东城东受禄街十六号命名为“蜀葵花屋”，因为在他家的院子里开满端午锦。已知天命的悲鸿先生，曾邀八十八的齐白石老人一起合作过《蜀葵蛙》，这幅画最俏皮：水边有两株亭亭玉立的端午锦比肩开放，似在比赛谁开得更欢。池塘里两只青蛙头对头地在窃窃私语：咱俩要不要一起过去闻一闻花香？这俩位忘年交的大师画作里透出的童真与妙趣，真是令人莞尔，又感慨万千，艺术家和艺术都没有年龄的。

有朋友去英国旅行，在海德公园看到了蜀葵（端午锦），她拍照开心地说，在异国他乡遇见它们，彷佛见到老乡一样惊喜。蜀葵因它的美丽与好养，早在一六○○年前就被引进英国，英国人曾很感恩地说，如果没有中国的蜀葵，英国人的花园得有多么寂寞。

蜀葵我还是叫不习惯，它也是我少年玩伴，还是叫它的小名─端午锦更亲切。少时看它，总觉得它很励志，虽出身卑微，却躯干笔挺，不卑不亢，节节攀登，花朵明媚，一路开挂。如今端午来临，中年的我与仍是少年端午锦再度重逢，忽然想起一句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少年的颜已然不见，只有初心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