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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心珍印象\徐海娜

2018-08-07 03:16:59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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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天下午,大概是因为周末的原因,新加坡的草根书室颇多读者,使得那裏的空间愈显狭小。书室裏的咖啡厅也坐满了人,我便站在那裏等。没有人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等待,毕竟那天下午的活动极其小众,也没有什麼宣传,正式报名参加的没有几个。但是还是有人拿了花束来,也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人在书室不时张望,似乎和我一样在等待。

  我们都在等一个人,一位艺术家,她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她在四十二岁的时候因一场意外导致视力仅剩两成,然而她并没有放弃自己锺爱的艺术创作,继续在世界各地举办超过三十次个人艺展。今年四月,被诊断出第四期肺癌,癌细胞扩散,目前在进行化疗中。她就是莊心珍女士,曾经的新加坡文化奖(视觉艺术组)得主,艺术创作和文学创作兼擅,也曾在新加坡南洋美专和拉萨尔艺术学院教授版画等视觉艺术课程。

  我抱着一种十分複杂的心情在等待着这场以“油墨转移”为主题的“莊心珍版画工作坊”,有一种又期待又心疼的感觉。她来了,头戴一顶赭石色针织麻的帽子,身穿领口繡花的鹅黄色半袖衫,精神矍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本人。她戴着口罩,穿起围裙,没有做一句自我介绍,却认真地问她眼中身影模糊的学员的姓名。我问她还能看到吗?她说,“可见模糊光影,大概视力只有一成了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像她是怎样作画的。有一位助理帮忙把黑色的油墨加入调色盘中,只见莊心珍女士娴熟地拿起“滚子”滚满油墨,有学员问她,既然看不见,如何判断油墨是否滚得均匀?她说,我从来都是靠耳朵的,靠听觉,听那油墨滚到亚克力板上的不同的沙沙声便知道了。听觉对她来说无比重要,长期以来她都是靠听有声书来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

  当一张宣纸蒙上已涂好油墨的亚克力板的时候,在宣纸上她又叠放了一张普通打印纸,然後开始用她的手指在纸背上刻画起来,偶尔还用上梳子、牙刷、竹籤等各种小物件。她几近失明的双眼望向前方,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但每下都画得坚定不犹豫。她画了什麼,一时是看不到的,无论视力健全与否,因为手和其他物体都不会在纸上留痕迹。直到她完成,将那张宣纸揭起来,才看到沾有油墨那一面生动异常的飞鸟和人像。原来所有图像她已然全存胸壑,作画靠的完全是触觉。

  这次的学员虽少,围观的人却多。大家不敢打扰她作画,只在她示範完成的时候来献上鲜花,来说上几句话,聊几句家常。有人问起她的病情,她只说化疗令她头顶生疮,又痛又痒,表情却一直十分平静。有人求合影,她便会把口罩摘除,还要问应该看向哪一边,要确认眼神正确,以给合影者留下满意的形象。这让我想起早前《联合早报》为她做专访时,她还因为病容憔悴而对照相颇感犹豫。而此时的她,显然更加坦然和勇敢了,或者也可以说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学员中有小朋友拿自己作好的画给她看,她明明视力微弱,仍放在眼前,调过来调过去努力想要看清楚,尽力给出忠告和鼓励。

  近年因为身体原因,她甚少出来参加活动,但是仍然在牙笼一处画室亲自主持每月一次的版画工作坊,希望能够引起人们对版画艺术的兴趣。接近两个小时的活动令她疲累,但她喝口水依然坚持给大家介绍版画创作中的各种技法,并鼓励学员多多尝试。她就像是炎炎夏日也永不乾枯的芦苇和飒飒冬日屹立山顶的不老松。坚韧不拔,这大概就是老一辈艺术家的精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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