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回到曾经工作多年的城市福州，小住了几天，照例去“三坊七巷”逛了逛，这是我每次回福州的必备保留节目。“三坊七巷”是福州南後街两边从北到南依次排列的十条小巷的简称，因为曾经是福州老城社会名流聚居之处，因此保留有不少近现代名人的故居，例如林则徐故居、严复故居、冰心故居等。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我有幸因朋友之邀拜访了其间一处私人博物馆，这便是“严复翰墨馆”。

　　严复，被称为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和翻译家，也是首任北京大学校长。说起严复，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率先翻译了赫胥黎的《天演论》、斯宾塞的《群学肄言》（今译为《社会学原理》）、亚当．斯密的《原富》（今译为《国富论》）、约翰．穆勒的《群己权界论》（今译为《论自由》）、孟德斯鸠的《法意》（今译为《论法的精神》）等众多启蒙译著。在这样的光环之下，甚少人留意到他其实也是一位书法家。

　　在“三坊七巷”中的郎官巷里保留着一处严复故居，一九二○年底到一九二一年深秋病逝之前，严复曾在此短暂居住。而我这次参观的“严复翰墨馆”位於南後街一处隐蔽的院落中，门口虽然挂着“严复翰墨馆”的大牌子，进去却是一间“严校长的故事”文创店，再往裏走，才是别有洞天的所在。

　　原本以为不过是来看几幅书法真迹，然而展馆裏装裱展出的严复书法作品数量之多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只能在惊叹不已和目不暇给中粗粗浏览一遍。这裏是一间私人博物馆，因属私人收藏，尚未向社会大众开放，展出的都是郑志宇先生个人收藏的严复书法真迹，包括临帖、信札、对联等，总量近三百幅之多。这些珍贵的文物曾在去年底被借到故宫博物院向大众展出，构成了当时故宫“绎新籀古，光气垂虹”严复书法特展的主体。据说郑志宇先生为这些藏品历经无数坎坷，散尽家财，付出毕生精力，不禁令人感佩。郑志宇先生寄希望於这些藏品能让人了解严复丰富的一生及其治学处世的思想。

　　在参观严复翰墨馆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斜槓”一词。“斜槓”一词这裏指英语裏的“Slash”，这个概念出自《纽约时报》专栏作家Marci Alboher写的一本畅销书One Person / multiple careers: A New Model for Work / Life Success。在书中，作者提出一个问题：“Are you a ‘slash’？”作者称，随着科技的发展，朝九晚五的生活已经逐渐成为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对抗无聊、倦怠、不安全感和工作困境的解藥，那就是开启每个人的“斜槓人生”。一个人可能同时是一个律师和大厨，一个人也可以同时是一个企业的CEO，也是一个尽职的妈妈等。一个人的职业身份可以是多种，人们凭藉着“The Slash Effect”可以获得多种职业生涯的成功感和工作生活的平衡感。

　　然而，从古到今多少名人，都是拥有多重身份和多领域生涯的啊！严复就是启蒙思想家／教育家／书法家。无数古人都是这样，在林语堂所著的《苏东坡传》中甚至描述了苏东坡十八个身份，他说，“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藥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

　　本来以为是新时代的新事物，细想其实是个旧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