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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客厅的画/吴念兹

2018-09-28 03:17:02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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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决定在家中添置一幅西洋画,几经思量,最后方才选定了勃鲁盖尔的油画《通天塔》,先是挂在卧室,迁了新居后又改到客厅,彷彿身为主人的我已準备好向朋友们讲讲感想。的确,假如它与观者没有心灵上的联繫,没有共鸣或读解出的其他寓意,那麼纯粹作为摆设而选用的画大体是一点趣味也没有。一幅美轮美奂的作品自可为居住环境增色、提供视觉上的享受,可一旦成为内心的投射、显示一个人的境界或态度,这幅画才更具情趣和意义。

  在诗人海子的客厅,就挂着一幅梵高的油画《阿尔勒疗养院的庭院》,那是梵高画艺已臻成熟的作品。说起来,海子与梵高确有不少相似之处,我虽不赞同对诗人之死作形而上的过度解读,但海子其人、其诗均可见走向圣洁的精神道路,根据他的遗书可见沉湎宗教、醉心气功,此外他死前随身携带的四本书其中就包含《圣经》;他的诗也追求至美至真,有高洁刚强的意志。倾心宗教而悲天悯人,乃至患有精神疾病等与梵高可谓如出一辙。梵高自割耳事件后,就因精神疾病入住了阿尔勒疗养院,现时去到实地还会发现画作与实际景观没有太大出入。住院这段时间,梵高完成了以阿尔勒大街小巷为题材的多幅画作,它们都有宁静的氛围和明艳的色彩,不仅我们观赏起来发觉沁人心脾,梵高自己也认为那是他人生中的最好时光。   我想对海子来说,《阿尔勒疗养院的庭院》也是一个可以安放心灵的他乡,一个从容平静而绽放着圣洁光辉的永恒之境,如西川所说,海子是“生活在遥远的事物之中”的人。儘管诗人在世时,他的作品不被文坛及诗歌刊物看好,工作谈不上顺利,且生活拮据又饱受情感世界的打击,然而恰恰在此情状之下,《阿尔勒疗养院的庭院》对海子来说应是何等深远的寄讬和强大的精神皈依,那种生机对身处逆境的艺术家来说至关重要,我想起海子曾在诗裏写道,“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通天塔》则是文艺复兴时期布拉班特公国的画家彼得.勃鲁盖尔所作,现今收藏在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他画了不少有关乡间生活和农民形象的作品,不过《通天塔》仍是像过去那样以宗教故事为背景的。那是一个来自《旧约圣经》的故事,当时所有人还说着同一门语言,大洪水之后人们为了不再被分散,决定建起一座城和一座足以通天的塔,既保障安全又可建立声名。上帝来了之后意识到他们一旦功成,往后难免为所欲为,於是重新把众人打散,把语言打乱。停建的塔后来又叫巴别塔,巴别在希伯来语即是混乱之意。

  虽不是教徒信众,可《通天塔》於我仍别有意味。其一,由画作本身可以见到修塔工程之繁琐、浩大,俗语说事在人为,纵然人类有无限潜能,如果没有敬畏,注定一事无成。大至信仰、小到写文章、品茶都须心存敬畏,否则便容易失了本心、无法享受其中了。其二是提醒自己理解的“不可能”,除了语言、国族、环境的分别,现世尚有诸多纷争,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偏见;但就像通天塔一样,越是难以相互理解越是要致力於人与事物的阐释和沟通,相比把这些差异绝对化,不同事物的同工异曲、人心之间的汇通不是更令我们激赏、感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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