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越王宫博物馆印证了广州二千二百多年的建城史/资料图片

　　香港正值共建粤港澳大湾区的历史大契机，湾区的历史人文拥有两千多年的沉澱，十一个城市如颗颗明珠镶嵌在珠江三角洲，其中广东的省城广州与香港渊源甚深，长期并称“省港”。

　　笔者出生长大於广州“都城隍庙”后面的街巷，都城隍庙西边当时是广州市儿童公园，那裏是一代代广州人童年记忆所在，也是广州市老城区的核心区域。但在二○○一年末，儿童公园关闭搬迁，盖因在公园内无意中挖掘出了二千二百多年前广州最早建城的遗址。广州可谓是大湾区中最早发展起来的大都会，史籍记载公元前二一四年，亦即距今二千二百三十三年，秦军攻佔岭南，时任南海郡尉任嚣筑建“任嚣城”，可谓广州建城之始。但在中山四路此一建城遗址被发现之前，广州二千二百多年前的建城史只是传世文献中的记载，没有考古实证证明。经过十数年的挖掘，在广州老城区最核心的区域挖掘出了秦代、南越国时期建筑、宫殿、花园遗址，可谓是印证了广州二千二百多年的建城史。而且也证明了，广州是人类史上少见的，建城二千多年来城址中心没有移动，因为在这个遗址旁边，就是今天仍然人潮湧动的广州老城区核心商圈——北京路商圈。无论是西安还是洛阳、北京，因为历代的战乱，今日城址的中心已经偏离二千多年前的城址甚远，在这点上能与广州媲美的，恐怕就只有国内的成都和国外的罗马。另有一说广州是世上少有的二千多年长盛不衰的贸易大港，此只有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可比。

　　今天此地早就建起了“南越王宫博物馆”。走进此馆首先会看到二千二百多年前南越王在宫殿外建的花园遗构，花园中有蜿蜒起伏的人工曲渠，渠中发现大量龟鳖鱼类的遗骸，可以想见当年南越王修建的御花园是如何小桥流水、草木萋萋。这是全球罕见的二千多年前的园林遗址，这在历史悠久的中原和关中都没有太多发现。在曲渠的东南角，是一个半月形的水池，池中有几根立柱、一块石壁的遗存，显然池上原有一观景建筑，是亭台还是楼阁，已经无从得知。遗址上方已经修建了挑高超过四米高的建筑来覆盖保护遗址，有意思的是，博物馆馆方在遗址正上方的楼顶修建了完全复原此御花园的一露天花园，曲渠、流水、小桥、草木、亭台一一按照遗址的尺寸设计来重新复原，除了亭台是发挥了一些想像力修建，其他可谓是尽量还原出来，遊客可以有幸一遊“御花园”。另外，此御花园遗址紧靠广州繁华的主幹道中山四路，车水马龙，在世纪之初遗址刚挖掘出来时，曾因渗水和震动等原因，考古学家和馆方决定将遗址回填，以免遭到破坏变形，后来几经研究、规劃、技术维护，才重新挖掘，展示在公众面前。为了建起这个博物馆和保护文物，当局本打算将御花园南侧的中山四路骑楼拆除，但引起广州各界舆论争议：二三十年代建起来的接近百年历史的民国七楼，是不是必须为二千多年历史的古蹟让步？最后当局决定採取折中方案，不完全拆除骑楼，将骑楼由原来约十二米的进深，截短三至四米，剩只有八米左右进深，完整保留面向中山四路的立面。骑楼也计劃改做陈列展示用途。最后现在的结果是，骑楼只剩下进深三米不足，原居民已经全部迁出多年，骑楼一楼以上已经完全没有楼梯可以达至，不通水电，位处繁华地段、长达一百米的骑楼常年空置，已经变成了中山四路上一段半死不活的骑楼“标本”，当中孰功孰过，已难以说清。

　　走过了花园遗址，是一片南越国宫殿的遗址，实际上当年挖掘出来的宫殿的遗构，大部分已经回填，保留一部分作为样本展示给公众。走进这部分遗址，可以看到二千多年前南越国宫殿、一千多年前南汉国宫殿的地面（南汉国为唐朝与宋朝之间五代十国时期以两广为领地的割据）。当你看到南汉国宫殿中以蝴蝶与牡丹组成方形图案的地砖，会感叹当年宫殿的精緻华美；当你看到高达两米的土柱展示的逐代层叠起来的历代地层，会感慨从二千二百多年前至今日二十一世纪的沧海桑田。换句话说，今天这个地方的地层已经比二千二百多年前高了两米多，而这个过程中广州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方还是在这裏，可谓举世罕见。

　　而后可以进入博物馆特设的陈列馆，一进去就会看到地板上一行一行隶书大字，遊客从民国、明清，一步一步走向元、宋、五代十国、唐、隋、南朝、晋、三国、汉、南越、秦等各个朝代，由文物引领，领略广州二千二百多年的建城史。陈列当中，先是分类展示遗址中挖掘出来的南越、南汉各朝的文物，从不同形制、风格的瓦片、瓦当，到柱础、地砖、水渠，以及各类建筑构件的製作方法，乃至建筑的整体复原模型，可谓巨细无遗。此展可谓一扫大众以为岭南大地自古是蛮荒落后之地的刻板印象，感叹二千多年前的岭南先民就已经拥有如此灿烂的建造技术与物质生活。另一个陈列馆则以“广州城建史”为主题，介绍历代广州城市建设的历史进程，从唐代扩展番坊，到宋代扩建东城西城，再到明代打通三城，建成北达越秀山、南至珠江边的城墙，乃至扩建南边新城，广州的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历代新建的城墙不断把城外新发展出来的商业区纳入到城墙的保护之内。而南越王宫博物馆所在的这个地块，历代也是广州最核心的地段，历代重要的官衙和宫殿皆坐落於此，到日军进佔的沦陷时期，日军还在此地建立了他们最看重的“神社”建筑，在老照片中仍能看到日本人建起来的“鸟居”建筑。

　　二千二百多年历史的广州，历史在这个大都会中层层累积，值得我们慢慢挖掘。如果要开始探索这座古城，从这个原点开始最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