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的最后一个晚上,回到民宿幸子的家,她刚刚做完家务,正坐下歇会儿,我顺势落座沙发。一会儿,大家又扯到婚姻。她说:“在日本的涉外婚姻中,九成以上是男性娶外国妻子。女性则多数选择本国男性,条件大概以‘三高’优先,身材高、学历高、收入高。”我告诉她:“在中国,这些男人被称作‘高富帅’,这些女人被称作‘白富美’。”
幸子很像一个女性问题专家,对婚姻和女人颇有研究。她继续道:“婚后的日本女性,普遍不愿意离开本国,对条件极好的地方,也顾虑重重。但是我有个朋友例外,她嚮往香港。”“真的吗?这怎麼讲?”我希望听她接着说。
故事展开了:“她婚后随丈夫去香港生活,休假回国时告诉我,她很羨慕香港女人,觉得香港女人独立,婚后大多继续工作。我说过,日本女人与男人同工不同酬,升迁机会小。这些因素如果是在香港,小多了。香港老闆不像日本老闆那样过於在乎你已婚与否,离婚已否,与谁结婚,什麼原因离婚。但是,一定在乎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效,事情做得好,就重用你,同工同酬,挺实在的。”
她把香港看成女人的乌托邦,我不赞同,对她说:“也有不少香港女人婚后不工作呀!”听之,她反而给我介绍起香港来:“许多香港女人不但比我们有工作优势,即便当家庭妇女,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三天两头约朋友饮茶,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经她这麼点出,我倒觉得,还真是那麼一回事。没想到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竟然令她的朋友羨慕。
又聊到夫妻关係,我给她讲一个中国夫妻相处的故事:“一对成都小夫妻在家度周末,太太半夜想吃酸辣粉,丈夫嫌食店远了,劝她放弃。她不依不饶,非逼着丈夫出去把‘爱意’践行回来,才停止数落。”这下把幸子听得六神无主,她思索半天,得体地回说:“日本丈夫没有宠妻的习惯,也没有西方绅士文化裏的‘女士优先’。”
在日本传统中,女人被禁止从事一些职业,如相扑、山洞作业、杜氏(酿酒师)等。相扑被看作力士活动,是男人幹的事情;山洞作业,据说山神是女的,女性进洞会遭她嫉妒,引发事故;酒是奉献给神的,要乾淨。我告诉她:“现在的中国,女人‘能顶半边天’,没有太多的禁忌。”她赞同我的说法,认为:“当下的反禁制是全球性的,日本现在也有女相扑、女山洞作业员、女酿酒师,但是地位没有男人高。”
她想起了日本女足:“日本女人的权益在不断改善,但是依然男女有别。有‘大和抚子’之称的日本女足,你听说过吗?”她喝一口茶,看看我的反应。“知道,好像‘大和抚子’之说,相当於中国的贤母良妻,是吗?”“是的,还有外柔内刚之意。日本女足在二○一一年的女子世界盃上夺得冠军,二○一八年的亚运会上又夺冠军。但是二○一二年,在前往伦敦奥运的途中,同是国家队,男足乘坐商务舱,女足乘坐经济舱。比赛结束,女子队赢得银牌,回国才升到商务舱。”幸子的语气温和平淡,内容却实事求是,雷打不动。
“不少香港女人婚后随夫姓,你们也是吧?”我明知故问。“必须的,就连皇室女儿绚子出嫁,婚后也得脱离皇籍,随丈夫‘守谷慧’,改姓为‘守谷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