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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集/为作者所隐藏的小说/苏昕仁

2019-06-11 03:13:07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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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柳德米拉的短篇小说集《迷宫》/资料图片

  搜索柳德米拉这个名字,映入眼帘的是苏联的神枪手。旧时苏联红军曾有两千名女狙击手,柳德米拉位列其中,少年时去射击俱乐部的兴趣使她最终登上二战战场,击毙三百多人,被奉为死亡女神。而我想要找到的另一位柳德米拉,同样是一个传奇,同样拥有冗长的姓氏,俄语人名译作中文,念起来竟如此匪夷所思,彼得鲁舍夫斯卡娅,是的,既然在此名字背后带有那样鲜明的传奇色彩,我情愿就叫她柳德米拉。但事实上她的爱好几乎和名字一样长,除了创作小说、戏剧、童话,她甚至当起了歌手,定期在莫斯科献唱,此外她还以视觉艺术家的身份出现在美术馆、画廊的许多展览上。

  而我知晓柳德米拉则缘於《迷宫》这本短篇小说集,出版社为其找来了响亮的名号:俄罗斯“当代契诃夫”。头一篇小说《那加兰女子》立即引起了我的兴趣。那加兰不在俄罗斯,却是印度一个特别的邦,除了以农业和手工业生产为主,有许多村落至今都保留原始部落时代的生活方式,出於过去的殖民历史,对外来人总是多加防範。从柳德米拉到那加兰,传奇一再延续着。其实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苏联,一个满面荣光却让人觉得神神叨叨的女子,跟着另一位青年男子从节日的舞会回到冷清的大街上,甚至一路小跑追上前去,故事便开始了。

  这一男子是青年大学生,他当然知道有那麼一类“纠缠不休的单相思的女人,她们好像小章鱼,会把人紧紧缠住,让人窒息。”她们专门“猎取”穷学生,找到你,跟踪你,不择手段。因此打一开始他就摆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明确地拒绝她:“我说,去我那不成!”可女子乐呵呵地一路追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人反而攀谈起来。大学生自然早有对策,他开始半虚构、半真实地讲述自己的经历,比如他在地理系正筹备着一篇《印度,不准外国人进入的邦》的论文,而事实上他仅仅是想起了曾与他相爱的印度姑娘伊拉,用完了学习俄语的津贴便不得不离开了。他们谈起了那加兰邦,谈起了伊拉曾与他分享的那些趣事。儘管期间女子问了四次他的名字,可他要麼不予理睬,要麼随意拈来一个假名。明明即刻就要分手,何必非要知道名姓?她却说,“随便问问!你很像一个人,很像!”大学生知道,遊戏结束了,这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认错了人。

  其实,她屡屡问及名字,正是导向整篇小说发生戏剧性转折的线索。当大学生一个人回到宿舍,才有邻居敲门,向他转达电话裏从远方传来的死讯,伊拉.那加兰,这个虚构的人物此刻真实存在着,却又已经消失了。小说的最后,他回忆起了当初与伊拉告别的场景,她说“我不会回来了。除非死后再回来……我尽量把你认出来”。小说作者终於隐忍不住,添上了一句“她几乎认出来了”。

  到最后读者方才恍然大悟,难道那女子真是死后穿越回人世的伊拉?抑或纯粹是一个认错人的巧合。我们看到小说作者先以写实手段、一本正经地讲述“真实事件”,而后又借助另一事件取消前者的“真实性”。可与其说读者陷入了真实与虚构难辨的困境,不妨说我们已被投掷到一个不依赖叙事的想像空间,一个与这些事件若即若离的审美、情感的维度,为他们的爱情唏嘘不已,真正读到了这篇为作者所隐藏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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