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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老前辈/黄裳:风流情怀/李 辉

2019-06-11 03:13:0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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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二○一一年十二月三日,黄裳(中)、黄永玉(左)及本文作者在黄裳家中合影/作者供图

  “黄裳”是笔名,用久了,除了老同学或老朋友外,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容鼎昌。关於“黄裳”这个笔名,黄裳在天津南开中学的同窗好友黄宗江有所解释:“我下海卖艺,他初赠我艺名曰黄裳,我以其过於辉煌,未敢加身於登台之际,他便自己用笔名登场。”可见,“黄裳”本是容鼎昌为黄宗江起的艺名,最终却成了自己的笔名。

  青春年少时的趣闻,长留在朋友笑谈中。黄裳本人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钱锺书曾为他写过一联:“遍求善本痴婆子,难得佳人甜姐儿。”

  黄裳颇不善言谈,与之面对,常常是你谈他听,不然,就是久久沉默,真正可称为“枯坐”。电话更是简洁得要命,一问一答,你问几句,他答几个字,绝无多的发挥,可说是再单调不过的色彩。我甚至一度怀疑,他这样的性格当年做记者时又该如何进行採访?

  然而,这只是一种外表或者说假象。一个在大学学电机专业的人,却改行走进了文化圈,且以藏书家、散文家、剧评家等多种身份独领风骚,这自有他注定要成为文人的必然。读他的自述,读他的文采飞扬的遊记,读他的书信,便不难发现,实际上,以藏书家而著称的黄裳,有着浓厚的生活乐趣。他不是那种只知道枯坐故纸堆的书呆子,相反,其性情则颇像一个浪漫才子,精神裏充溢着人们在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中可以领略到的那一种文人风流。他爱故纸堆飘出的特殊气味,爱文物字画营造的意境,爱遊山玩水,爱美丽女性,爱名优们的优美吟唱和婀娜多姿,爱在印有漂亮图案的纸笺上给友人写漂亮的信,爱听那些好玩的人讲好玩的故事,爱在美丽的风景裏和友人比赛吟诵偏爱的诗句,爱开怀畅饮。不只是这些。他也关注时事变幻人事替换,爱评说时事,爱抨击所恨所憎,爱直爽地、自顾自地打一场笔墨官司,爱对那些浅薄的人投去蔑视的目光……

  想想看,如果黄裳不是一位既有学识又有情趣的人,又焉能在戏剧、新闻、出版等各领域结交八方俊杰?梅兰芳、盖叫天、巴金、吴晗乃至旧书店的老师傅,几乎都成了他的挚友,是他的活动舞台上必不可少的角色。显然,寡言少语的黄裳,有着擅长交际的性格,他是以自己的方式活跃在文化界,在一个複杂而动荡的时代走着起落不定悲喜交替的行程,从青春年少,一直走到了今天。

  寡言成就了他的文字。所有阅历、所有修养、所有情趣,成了他行文走笔的厚重基石与丰富背景。

  可以看到,一旦进入文字世界,他的思绪与语言,顿时顺畅无比,活泼跳跃,五光十色,变化无穷。遊记、书话、剧评、题跋、人物印象记,在不同文体中他自由选择着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动作。书简尤其如此。书、人、心境、世态,他无所不谈,毫无掩饰,较之那些公开发表的文字,它们更加真实地把他的性情显露出来。显然,文体对於他并不一定是必须考虑的前提,更不是限制手脚的束缚,在这方面,他相当放鬆,显得潇洒自如。当把他的所有文章作为一个整体来阅读时,我便感觉到,这样一个在当代中国颇具个性特色的文人,竟这样悠然自得地为我们提供了如此精彩的精神记录。

  得知我有意搜集与整理黄裳书信,热情的黄宗江居然找到了黄裳写给他的一批信,其中包括四十年代的八封信。

  这些信以四十年代的最为珍贵,它们是目前所见黄裳最早的书信。这些写於二十几岁时期的书信,写得洒脱,写得优美,青春的躁动与浪漫毫无掩饰地呈现出来。它们引起我的兴趣,并不只是因为它们证实了黄裳当年的确如传闻所言,对黄宗英充满关切和欣赏。与中年之后写给友人的信相比,它们更像抒情散文,更像心灵独白的咏叹调。读黄裳的信,我彷彿听见他在月光下独自吟唱,有点忧鬱,有点感伤,当然,也有点浪漫。进而,如果把它们和黄裳写於同一时期的诗文结合起来阅读,便不难感受到一个青年才子对女性的锺情,而这与黄裳所迷恋的传统文人的风流情怀显然是一脉相通的。

  黄裳也是高寿之人。耄耋之年,他不断地与人打笔战,笔下功力之倔强,现在想来,也颇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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