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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艺港情\怀抱天地─冯永基\邓海超

2019-08-07 04:24:21大公报 作者:邓海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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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绘画传统深远广博,历千年迭有发展,连绵不断,在世界艺术范畴独树一帜。自唐、宋以降,画家们缔造了深厚辉煌的传统。如何在此传统中撷取养分,而又不受掣肘,从而赋予当代精神和建立一己面目,是每一位水墨画家要面对的课题。

  比对内地的古都名城而言,香港的历史和文化根基尚浅,然亦有其独特优势。香港背靠内地,面向世界,在香港生活成长的艺术家,均可建基于祖国深湛的文化遗产,又可吸取外来文化艺术潮流,兼容并包,浸淫于开放包容的氛围中,各自耕耘探索,拓境开新。

  冯永基是典型土生土长的水墨画家。他的成长历程反映了香港人所经历的艰辛岁月、有志竟成的过程。一九五二年他于香港出生,少时居于荷李活道的旧唐楼,耳濡目染的是各种平民店铺和地道行业的日常作息。这些地道的平民生活,缔结了他对出生地的深厚情怀。基于家境困乏,他自小便自力更生,想到若懂绘画,便能赚点生活费,于是在社区中心学画,奠下日后的艺途。他的早年求学阶段,正如他所言是“过程并不完美”。其间也要兼职“送汽水”来赚钱,也未能报考大学,后被取录而进入浸会学院传理系。其后申请入读美国路易斯安纳州州立大学,主修建筑、副修美术;也靠兼职帮补生计。对他而言,这种“并不完美的过程”是人生历练,炼出他对完美的追求,也炼出对不完美的包容。

  冯永基回港后先后在著名建筑师何弢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和王董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后来加入政府从事建筑工作;并曾获派到纽约贝聿铭建筑设计事务所交流。他在政府建筑署工作期间,主要负责特殊建筑项目,令他更能自由发挥其创意精神,糅合美学元素,而他更从未放弃绘画创作。二〇〇八年他选择了离开政府工作,全心全意地投入水墨画创作。

  冯永基曾从多位画家习画。包括早年随叶哲豪、陈学书分别习国画及油画。他自言对他有直接影响是新水墨大师吕寿琨。一九七〇年代随何百里及杨善深进修。一九八〇年代他报读香港中文大学校外进修部及港大校外课程部水墨课程,为其对现代水墨重新探索的转捩点。冯永基早年的画风反映着岭南画派诸师如何百里、何才安等的影子。在接触到吕寿琨倡导新水墨运动的风格后,冯永基的山水画风格在八十年代开始转型,趋向于抽象化的发展,以抽象化书法大笔触和水墨渲染画面、行笔和用色对比仍反映吕寿琨抽象山水的影响,同时也移用和蜕变吕寿琨的新水墨意象和刘国松“宇宙系列”当代水墨风格来力创新风。经历多方探索,冯永基在八十年代晚期至九十年代逐渐矗立了个人风格。

  冯永基擅长山水画,基调主要是以抽象化的笔触作为山水结构型体,而敷施雅逸的色彩渲染。他并不强调以变化万千的传统皴法来表现山川肌理,但却好以细碎、短促、簇集的点线和纸张皱纹技巧来呈现特殊视觉效果,加以湿润和深浅变化的水墨渲染晕化呈现意境。香港是他的家乡,虽是弹丸之地,但却集天地的灵气,风景秀丽宜人。周边岛屿、大屿山、港岛南湾等各具特色景致,而西贡半岛一带更是世界级的自然郊野公园。作为土生土长的艺术家,冯永基将香江景物纳入其画作。他居于西贡白沙湾,而兼职授课地点中文大学则远眺八仙岭、大埔吐露港一带。春山积翠、夏木华滋、烟雨迷蒙、候鸟翱翔、岛屿生烟、金秋飒爽的迷人景色也一一呈现于画作当中。西贡多处秀逸空灵的胜景如白沙湾、海下、印塘洲、万宜水库、浪茄、大浪湾、滘西洲、八仙岭以至大埔吐露港等是他笔下的常见题材。《吐露港》是他作于二〇一二年的作品,造型如同馒头的连绵山峰层层叠积,深浅变化有度的色墨相融,体现了抽象化的香港山水语境,也包含着对保育自然环境及天地万象和谐协调的索求,印证着艺术家情系香江的深挚情怀。

  冯永基是一位勤奋创作和力求创立个人风格的水墨画家。他尤其擅用色墨的晕染变化和章法变奏来拓境开新,注重对山水印象、意境的寻索和以情写景的表现。进入千禧年后,他的山水画已臻圆融无碍的境界,将笔墨变化提升至另一境界。《千秋》是冯永基在二〇一九年所绘的最新巨铸,在近三十尺宽的二十四帧联屏上,他以散点构图经营位置,墨色浓淡、高矮大小的矾头山石岛屿耸拔于大海江流,星罗棋布,背景以浓墨设色的群山层峦作为屏障。山头上斑驳枯树皴痕,具有一种历史剥落消逝的感觉,更具创意和技巧经营的是冯氏以喷染方法描绘云烟横贯流曳于群山之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三维立体视觉意象效果,彷佛整幅山水脱略于画面之外,产生流动飘浮的空间错觉。冯氏这帧巨作别有寄意,大江长河、群峦叠嶂如同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大地,盛载着五千年历史遗痕轨迹,山头冒起如同诸侯群雄竞逐争霸,四处烽烟,战龙于野,诉说着历史兴替,帝王将相,千秋霸业,终归大地尘土。中国历代正史《二十四史》有若画中枯枝石纹,镌铸着历朝史记,在浩瀚中渐归寂寥,留下了史迹印记,令人迂回唏嘘。冯永基这帧钜制反映着他的创作理念,对中华历史的感情思索和技巧意象风格正踏入另一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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