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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事\七姐诞\李忆莙

2019-08-08 04:24:22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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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节过后是七夕,这个节日是我小时候最熟悉不过的。只是当时的长辈们都不称这节日为七夕,而管它叫“七姐诞”。我母亲是广东南海人,我是在母亲的广东话生活圈子裏长大的。“七姐诞”用广东话来说,像亲姐妹似的有一种奥妙的亲切感,反映出那个时代的文化性情与风貌。

  小时候经常跟随在母亲身后参与各种祀祖拜神的活动,可说是在缕缕香烟云雾中长大。对於大人们的祈望、寄讬,似懂非懂,但在跟进跟出中目染日久反倒自见佳趣,并且逐渐会意良深。现在想来,其实是那个年代妇女的一份平常心罢。

  只是那时我一直搞不清楚,“七姐诞”所指的是七个姐妹的诞辰呢还是千古流传的“鹊桥相会”中的那个织女?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混淆与不解,是因自小见惯那个所谓的“七姐盘”。盘裏的东西我至今印象深刻:胭脂、水粉、双妹唛花露水、口红、红头绳、剪刀、针线、七彩衣等等……

  盘分七格,从中已然泄露了其中的奥妙—摆明是七个人的份,不然何必分成七格?但那一年一度与牛郎相会的织女呢?她是七姐妹其中之一?

  关於这些,我也只是偶然揣想,并无追根究底之意。倒觉得七夕是个挺浪漫的节日,说它是歌颂爱情也好,营造女子心事也罢,都令人有种很细緻很柔美的曼妙之感;它清清淡淡幽幽雅雅的,十足的少女情怀。就像元宵节一样,是个才子佳人相约黄昏后或月上柳梢头的佳节。以前的妇女,生活本来就平淡。一个节日的到来,令她们怦然心动坐立难安的同时更兼有嚮往之乐和离散之悲。对爱情纵有千般嚮往,却总觉得是远於真实人生,为恐一旦散作云烟,怅恨何深?难怪她们亦乐亦悲坐立难安。

  纵观各地的民间节日,都有着各自的习俗,留色留香地传递着、流传着,虽情况多岐,却蕴含着深情厚意。

  七夕拜七姐或织女,这些女子除了祈求赐她们美满良缘,还兼“乞巧”,祈求能有一双像织女一样的灵巧之手。祭祀完毕,姐姐妹妹们将一个个的“七姐盘”在户外的明月之下焚烧了。那火光中既有她们细腻的感情也寄讬了内容複杂的远景。女人由来都爱在不动声色中借物寄讬愿望——临睡之前把一盆清水晾在院子裏,且让吸收一夜的露水精华。然后用这水来泡浸“水粉”,据说那粉和水不管放多长时间都不会馊。然后滴製成一颗颗状似小丘陵的水粉就是上乘的佳品了。

  传说中七夕之夜的露水是织女的眼泪——这不就是情泪吗?把天上的伤感降落到人间,就难怪世间女子要收集七夕之夜的露水了,那可是凝聚了天上的灵气和地上万物精华的结晶啊。

  其实,为情所苦的也不仅是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人间的这个“情”字何止让人揪心捣肺,还兼浑身内伤,吐血不止呢!代表坚贞的爱情,传达天长地久的文化理念,天上人间同样坚贞。

  夜已无声地落在院子裏。在苍茫的夜色裏摆放一盘水,收集织女的眼泪来泡浸水粉的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了,她是我的母亲。她常说“我哋屋企女仔多,拜七姐係乞求巧艺。”冀望女孩们针黹技艺精湛,心灵手巧。而把水与粉滴成小丘状的颗粒,晾乾后一颗颗小心翼翼地装进扁扁的玻璃瓶裏,中途放进一两朵白兰花或几片班兰叶。那浮动的香气多神秘啊,像缥缈的烟水。那是一种记忆,一份怀想,沉潜在岁月裏,风寒露重,花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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