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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谈\标籤\李忆莙

2019-08-13 04:24:21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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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苏童的《米》、《妻妾成群》、《我的帝王生涯》重新推出精装典藏版,为此上网搜了搜,看到有好些知名作家、知名文学评论家对苏童的文学创作提出了各自的看法(这些看法或者是早期的吧,又或许那时《黄雀楼》还没写出来),其中格非提出的是一条较为宽阔的言路,挺开放式的。他说苏童是短篇小说大师毫无疑问,但在中、长篇小说方面,则还未尽全力。意思是说在中长篇小说的写作上,苏童并未使出真正的力度──最出色的作品还未写出来,认为苏童至少还可以写二十年。

  我稍为综合了一下这些作家、评论家的意见,虽各有看法,但几乎都聚焦在苏童的女性题材上,认为苏童最懂得女人了,是最会写女性的男作家。更重要的还他擅长捕捉女性细腻的身心感受,而精緻的文字魅力则令人惊艳;他的女性视角,是透视的也是融入的,深邃而放恣,伴随着一种风暴般的力度,令人窒息。可陈建功则另有看法,认为苏童始终保持着一份平静的心情,也就是这份静气,使他对人性、人心有更多的发现。

  虽说是被“誉为”最擅长写女性的男作家,可这也等同是给苏童贴上了标籤,劃分了他的小说领域。对此,苏童是在意的。他说,这麼多年来,我一直强调我也写男性,而且写得很好。

  这不由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童的情景,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大马华文作家协会联同新加坡作协与中国江苏省作协有个对等互访的协议。那次的见面是在南京(苏童从上海开会回来,一下火车就赶来出席交流会。其实是陪吃饭。见他一进来就找电话打,接通后说:我是爸爸,叫妈妈来。然后低声说了些话)。当时的苏童已是成名作家,并已写出了《妻妾成群》、《米》、《南方的堕落》等代表作。

  他不擅於交际,除了保持着微笑,一直默默无言。看得出来这顿饭对他来说并不轻鬆,甚至是苦差。可不是,前后是领导,左右是我们这些星马作家。大伙都对他特别“眷顾”,频频抛出问题:“你专门写女人,却又不爱她们,为什麼?”他说没有啊。大概众人都没听清楚,继续问:“是什麼缘故让你专门写女性呢?”没有专门写。他虽态度谦恭,表现得体,到底还是露了有点委屈与不妥协。后来还是由身边的叶兆言给他作了辩解:“苏童并不是专门写女性的,他也写男性啊,也写其他题材的小说。”

  这让我感觉歉然。虽然自己并没有加入“逼供”,毕竟也是认为他是最擅长写女人的男作家。既然他是持否定态度的,就应该藉此机会现身说法,指出大家的“迷思”。可是他始终没为自己辩解,反而摆出一副“由你们说去”的神态。

  末了,来客相继离席,人渐少了,我们开始交谈,他忽然口若悬河起来,反过来咄咄逼人:“我不愿意写人家写过的,我写人性的醜恶,不也是一种揭示吗?为什麼一定要写人性的善良?写醜恶不可以吗?”他还是没有给被贴上的那个“专门写女性”的标籤辩解。却到底还原我们所熟悉的苏童──那个出生在江南水乡,成长於小桥流水的男孩……他写那裏的人,那裏的事。领着我们拐进窄窄的石板路,那是他的香椿街,南方的堕落。他写得得心应手,我们读得深情而抱憾。

  许多年后,好像是在一篇访谈中吧,看到他说:“这麼多年了,我一直强调我也写男性,而且写得不错。”

  是的,强调。一直在强调,这麼多年了,可见他是多麼在意。

  终於明白,作家最在意的是被劃分,被贴上标籤。我不由又想起我们的本地小说家李天葆,一直以来他都很在意“南洋张爱玲”、“张腔”、“张派”、“张冠李戴”的标籤。为此他不仅一次地说:“将我劃为张派或标籤张腔,未免偷懒太甚。”

  这也是他强调了很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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