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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集\克服着“错位”的观看模式\吴念兹

2019-08-18 04:23:56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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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田晓菲著作《神遊:早期中古时代与十九世纪中国的行旅写作》\作者供图

  现今时兴的一句话是“不去观世界,何来世界观”,足见人们对脚底行程、实际生活的切磋琢磨颇为重视,闭关修炼或形而上的空谈,难以真正牵动人心。近日所读田晓菲《神遊:早期中古时代与十九世纪中国的行旅写作》一书,正是考察从身体到精神的漫遊,对人从认知到言说的衝击和改变。当然,拿两个相隔千年的历史时期进行比较,或略显唐突,不过这裏涉及到作者的核心关怀。因为她认为,二者都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大量引介、吸收外来文化元素,进而更新了本土文化知识结构的重要历史时期。

  在那期间,值得观察的是,一种文化如何经过翻译、融入本土而被理解、误解或者改造,人们如何产生了认同的焦虑、又如何包容了差异,以及本土与外来相互激荡之下,那些可见和不可见的疆域、框限如何被跨越,变得更灵活多变。田晓菲选取了自己特殊的观察视角,即记载了中国本土和异国见闻的信件、遊记等文献和文学作品,它们能够反映人们如何“观看新世界并对这种观看进行再现”。那麼什麼才是新世界?对於这种“新”,作者指示了某种“错位”状态。一个北方贵族很可能突然被贬,流放到充满瘴气、落后、蛮夷的南方;天朝上国的知识分子有机会到达工业革命后的西方世界,感受与固有认知相牴触的社会景观。这裏不仅是身体的移动、错位,离开了舒适区,又是思想、观念的错位,重新应对合法性、有效性的挑战。我们所乐见的则是经历了这些错位,一个地方、民族的文化进入了崭新的蜕变之旅。田晓菲认为,中古华人在观察新世界时产生了某些模式,而这些模式在十九世纪“以新的变形”再次出现,却已“到了临近崩溃的程度”。

  我们很难用几句话说清楚:人如何克服自我的焦虑迎接他者的挑战,如何观看一个陌生的新世界,当我们试图总结这些经验并提炼出某些认知模式来,语言文学的帮助体现在修辞上。也就是说我们用什麼样的语言形容新世界、如何描述自我与他者、新世界与旧世界、本土与异域之间的关係。故而,田晓菲所概括的模式是一种“观看世界的修辞模式”,一个是今与昔相对的“历史模式”,一个是身居此地、将遥远异地形容为天堂或地狱的“天堂地狱模式”。

  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事频仍,且不言交通,跨越分裂割据的领土本身已不是一件易事。王羲之是山东临沂人,幼年因战乱随众南迁至浙江绍兴。像王羲之这样的新移民以及移民的后代,北方或是那些版图以外的地区如四川,只出现在书籍上供人想像而无缘亲见。田晓菲考察了王羲之和朋友之间的通信,以及征行赋这一类文体的创作,发现南人对这些想像中的市镇山水十分好奇,且只得依讬那些有机会踏足异域的人介绍见闻。而无论是有关通信还是文学创作,都把关注点放在异域的古代遗迹、文化名人上,通过历史的追认、怀古的情感将不可及的远方重新纳入自身所在的文化版图,这便是今与昔相对的“历史模式”。

  “天堂地狱模式”可以高僧法显为代表,田晓菲揭示其遊记存在两层叙事结构,一层即由自己所处的“边地”前往“中国”天竺取经,把完整的戒律带回故土;另一层则是一路途经“地狱”的种种艰险,一到中天竺便进入了“淨土”,对这一人间天堂作出了许多现实景象的描绘,而最后借助“怀乡”情结的驱使而离开天堂、重归故里。从中可以发现,无论哪一种修辞模式,这种建基於错位的观看、想像或现实的出离,其实都是回返自身,为自身的文化认知创设命题,通过他者思考、调整着自身的认同和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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