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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札记\却道天凉好个秋\李 梦

2019-09-12 04:23:56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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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香港管弦乐团音乐总监梵志登与钢琴家赵成珍在新乐季揭幕音乐会上合作演出拉赫曼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香港管弦乐团供图

  上周末去欣赏香港管弦乐团新乐季开幕音乐会,由音乐总监梵志登指挥韩国钢琴家赵成珍以及乐团一众乐手演出拉赫曼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这首曲目不单是我最喜欢的三部钢琴协奏曲之一(另外两部是贝多芬的“帝皇”和布拉姆斯第二钢协),也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古典乐迷百听不厌的名曲。开心时,听出热烈与激昂;失落时,听出缱绻忧伤。这首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不论雨落雪霁、日升月落,不同时节,总能听出不同意味,让人念念不忘。

  之前此栏曾介绍俄罗斯钢琴家兼作曲家拉赫曼尼诺夫(Sergei Rachmaninoff,一八七三至一九四三)生平。他一生作品不多,一九一八年移居美国后更多以钢琴独奏家而非作曲家的身份活跃在彼时乐坛,但他笔下的三部交响曲以及四部钢琴协奏曲至今仍频繁出现在古典音乐会曲目单上,其中第三钢琴协奏曲更是一众钢琴演奏者的“试金石”。毕竟,让作曲家本人自称是“写给大象”的曲目,总能激起钢琴家的好奇甚至求胜心吧。

  相对於第三钢琴协奏曲的艰深技巧,以c小调写成的第二“钢协”相对平易近人一些,旋律更易入耳,尤其是中间的慢板乐章,温柔内敛,饱含深情,宛若一首抒情长诗,於困顿中予人慰藉。

  这首曲目不单是众多乐迷的心头好,对於作曲家本身,亦是颇具意义的一首。事缘拉赫曼尼诺夫酝酿许久的《第一交响曲》於一八九七年首演失败,差评如潮,个中原因固然在於乐团排练不充分加之指挥格拉祖诺夫醉酒上台,却仍给当时心心念念要迎来作曲事业高峰的拉赫曼尼诺夫带来沉重打击,他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创作,需要依靠藥物和心理治疗找回信心。一九○○年《第二钢琴协奏曲》的演出成功(他本人亲自担任钢琴独奏),最终令他走出泥淖,此后,以作曲家、指挥家兼独奏家的三重身份活跃於乐坛。听过这曲目背后故事,我每每听此曲第二乐章,尤其是钢琴与长笛、钢琴与单簧管温柔对话的段落,总会想像作曲家本人深夜创作时灯下独白或与影对话的寂静与孤独。

  当众多乐迷被其笔下迷人且富抒情性的旋律吸引时,总有一些爱唱反调的人认为这位俄罗斯作曲家的旋律过於甜美,甚至过分迎合听者对於“好听”或“易听”乐音的需求,而忽视了音乐的深沉与哲思。且不说俄罗斯音乐与德奥音乐相比向来重抒情而轻思辨,单说这首作品过於“甜美”,已不能令人信服。这位像西贝辽士一样、在十九、二十世纪交界处固执守住浪漫主义最后荣光的作曲家,的确喜欢用浪漫抒情的笔调创作,写下的旋律也的确比现代音乐好听易听,但我们不能因为其交响曲和钢琴协奏曲的慢板乐章过於动听,就否认他旋律中複杂深沉的一面。试想,拉赫曼尼诺夫彆扭傲娇的性格,既渴求他人关注又热衷体尝孤寂甚至自我流放滋味,怎能写出莫扎特那样天真纯粹、不沾烟火气的作品呢?

  单以第二钢琴协奏曲而论,该曲首演一百多年后仍拥趸众多,其中固然归因於配器的精彩、交响化的乐音以及多声部交叠互动的精妙编排,还在於此曲几乎是作曲家本人的自传,其中的光暗对撞、起落跌宕乃至欲说还休,与他尝尽苦乐的前半生以及离乡去美后鬱鬱不得志的后半生对照来看,实有互文之意,可会於心,难言於口。听罢无言,却道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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