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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线/通往江湖的两条路/姚文冬

2019-09-23 04:23:5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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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二字,与佛教相关—据传,禅宗出了两位高僧,一位马祖道一,在江西,另一位石头希迁,在湖南。禅和子为亲近两位大德,奔波往来於江西、湖南两地,后人称为“跑江湖”。而为“江湖”染上传奇色彩的,却是另一种人─侠客。江湖是水,侠客是鱼,古代的侠客,自由地游弋於江湖,“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少年时,我嚮往侠客的江湖生活。对江湖的狂热,模糊了我的辨识能力,以为,出了家门,便是江湖。於是,我等待时机成熟,就去闯江湖。苦思冥想,发现了一条路──离家出走。我所谓的时机,无非是捱老师批评了、被家长责骂了,或者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我就“师出有名”了。

  很快时机到了。那天,我想从校园的墙上翻过去,到田野裏散心。刚爬上墙顶,身后就传来校长的吼叫,吓得我“咕咚”就掉到墙外,然后撒腿就跑,往家裏跑—得把偷偷积攒的十几块钱带上。快到家时,远远看见父母亲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开始找我。这一幕,让我动摇了,怀疑这条路的正确性。但我还是咬牙走了。只是,走出小镇十几里,又在掌灯时分折了回来。

  我不想成为一个流浪儿。侠客与流浪儿,状态形似,却有着质的不同。侠客身处社会规则之外,能力、胆识与抱负兼具,人格独立,遵从内心,孑然一身,飘然来去;乞丐、流浪儿,却是一种生存无着的群落,何谈洒脱?於是明白,我要的是江湖的“神”,而不是“形”。

  中年后,我发现了通往江湖的另一条路──独自去旅行,在庸常的日子裏,抽出时间,做一个现代版的“侠客”。物质、阅历、知识与智慧的积累,观念的更新、思维的拓展,使我具备了行走江湖的“神”,不会再像少年时极端、胆怯、窘迫和迷惘。一个人旅行,真如侠客的现代版,你看—双肩包一背,一部手机在手,像不像古代的侠客,斜背行囊,手提宝剑?况且,这手机,可比侠客的剑神奇多了,衣食住行玩,一键搞定。辽阔神州,可以来去无忧,一切听从内心召唤。

  侠客步行,或骑马,我坐汽车,或火车、飞机。仰仗现代交通的便捷,我曾有过三天走四省的经历,可不是单纯赶路,而是走走停停,把四省精华都饱览了。侠客的千里马,如何比得?我还刻意营造江湖的坎坷──两个城市间,飞机两小时,我有意选择慢车,且买了无座票,在车厢连接处席地而坐,在嘈杂的异乡口音裏、在那些因上厕所、洗漱、打水而来回穿梭的乘客间,抱膝而睡。

  我的“自讨苦吃”,是为向古代的侠客致敬—他们,不是经常露宿於深山、荒野吗?

  侠客披星戴月,穿城过镇,饥餐渴饮,我晓行夜宿,纵情山水,月下独酌。这些年,我走遍了全国,大到国际大都市,小到深山古村,只为踏上不同的土地,感受地域、文化的差异,用以厚重我的人生经历。比之喜好遊历的李白、杜甫、岑参、苏轼,也不逊色吧?

  侠客一路结交豪杰,我亦结识不少志趣相投的“驴友”,正因萍水相逢,彼此捧出了清澈的心。侠客路遇不平,行侠仗义,我虽不及,但也积小善、铺坦途。比如,为缺少经验的旅人指点迷津,比如,照顾那些旅遊区的小生意。我曾跟人说,旅途夜宿,无非是为缓解困乏,一张床足矣,光顾一下那些家庭小客栈,这不也是一种“行侠仗义”?

  江湖多“兇险”,侠客以剑化之。我亦曾有过惊险体验,只当旅途一趣。记得某次夜宿南昌,清晨醒来,发现酒店房门大开,检点财物,却不见丢失。原来,昨夜狂风大作,我只是虚掩了房门,风从窗外造访,吹开了房门。一场虚惊。余悸之后,便自我解嘲—自古“空城计”便比城门紧闭安全。

  少年多梦,并因力不从心,而为之困扰,倘若换一种思维,总会有一条合适的路抵达梦想。比如我的江湖梦。搞清“江湖”一词的出处,不禁莞尔—我经常往来於江西、湖南,也算是老“江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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