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一算，已经两三个月没有进餐厅饮茶了。相约阿瑛夫妇饮茶，按常规，我提前到餐厅拿号排队。

　　餐厅一改门庭若市的景象，不用排队了，服务生笑脸相迎地引座。厅堂裏，食客稀稀拉拉，餐桌餐椅随便坐，哪裏需要拿什麼号，排什麼队。是不是用餐高峰时间已过了呢？没有，时针指向十二点半，正当时。听说近来餐厅食客少，没想到竟是这般清静！服务生姐姐及时送来茶水，呈上食谱。

　　翻开食谱，又是另一个惊讶。从前价格带二字头的茶点，齐刷刷地变成了一字头。我喜出望外，大有佔到便宜的窃喜。

　　都是些熟悉的点心名字，我执笔打鈎。一个滷水拼盘，两碗粥，各来一份萝蔔糕、蒸凤爪、鹹鱼饭，再加几笼本店特色点心。阿瑛说：“四个人，够吃了。”“多点几款吧，你看人家做生意多难啊！”一种怪怪的感觉在我心头升起，我放纵地多勾了两款，又再勾两款。

　　“我喜欢饮茶，喜欢像今天这样，饮得清静。”一边吃一边聊，阿瑛说出一句饮茶心得。知道她有点小资，想听她畅所欲言，我说：“喜欢听你讲感悟。”“我喜欢坐得宽鬆一点，如若椅子紧紧相连，稍微靠后一点就影响邻桌，很不好；还喜欢安静一点，人多声音杂，你得提高嗓门说话，否则对方听不见；还想吃得悠閒一点，最好再小资一点，桌上有花瓶，空间裏有轻轻的音乐迴荡。饮茶是需要环境和心境的呢！”她讲了一大堆喜欢和不喜欢的理由。

　　“现在好了，邻桌没人，椅子可以靠后一点；用正常音量说话，我们听得见；可以从容地吃，不因有人排队等位而加速进程。只是桌上还没有摆鲜花，不过人均空间变大了，或许餐厅值得考虑。”根据她的“喜欢”，我点评了当前的好处。“价钱还便宜。”外子补上重要的一环。

　　“现在没有什麼遊客，都是街坊邻居，生意不好做，你们慢慢吃。”閒着也是閒着，服务生姐姐过来和我们说两句。她有时间和我们搭话了，从前没有的，门外排着长龙，你尚未吃完，她已经站在旁边；你一旦结束用餐，她立即收拾桌子，搞得你动作慢一点都不好意思，要说对不起。现在你看，她巴不得我们多坐一会儿，好让厅堂看上去不至於太冷清。

　　餐厅冷清是好事吗？当然不是。舒适是表面的，服务生殷勤也是不得已。大环境不好，经济不好，最受伤害的是低层和中低层。

　　餐饮业告急，巴士业告急，的士业告急，航空业告急，零售业告急，酒店业告急，据说有的酒店已经关闭了八层楼的客房。社会动荡，各行各业纷纷亮起红灯，该招聘的停止招聘，该裁员的立即裁员，企业倒闭，失业率飙升，经济形势惨不忍睹。比起二○○三年沙士期间的萧条，香港现在只有过之，而没有不及。

　　服务生送来的食物，还摆着不少。“这麼多，夸张了。”阿瑛说。“吃不完打包。”我为自己开脱。“以后要多来餐厅帮衬，他们真不容易。”阿瑛的先生迎合道。

　　走出餐厅心情沉闷起来，得了便宜省了钱，心中的窃喜却变了滋味。“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阿瑛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不到希望，不能预测未来，这些人的日子将怎麼过？一顿午茶，大家饮出了惆怅。

　　香港啊，你当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