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网

大公报电子版
首页 > 艺文 > 大公园 > 正文

乡愁的胎记/小城又黄昏/任林举

2019-10-04 04:24:23大公报
字号
放大
标准
分享

  明明知道小城裏的一切都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了,包括它的建筑、道路和人,但就是感觉亲切,好像小城的每一砖一石仍然隐藏着往昔的记忆和情谊,随时等待我去认领、感受或重温。

  就这样,每有机会,都要到小城裏住两天。有时叫几个朋友过来,喝几杯酒,聊聊天,有时却谁也不想叫,一个人呆着,拿一本书在手裏,而眼睛却停在某一页某一行的某一位置上不动,让思绪如方向不定的微风,拂过那些遥远的往事以及比往事更加遥远的岁月。这有一点像是赴一个看不到对象的约会。

  那一次,我房间的窗正好对着一个宽阔的广场。平时广场上人迹寥寥,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人横穿过,远远地看过去,总是如一幕哑剧裏的一个细节,无声而又不至於寂寞。有时,也会有那麼几个放风筝的人把一隻灰黑的纸鸢或彩色的蜈蚣牵在手裏,让它在乾淨、水蓝的天空裏转过来又转过去。

  这感觉很好,虽然紧闭的房门和窗子切断了这个房间与外部的可听或可视的信息联繫,但只要站到了窗前一望,生活裏的一切似乎又与自己发生了某种关联,这让我深信我仍然置身於我所熟悉的过去或现在的生活之中。

  傍晚时分,隔着密封窗的玻璃,一阵阵具有煽动性的“鼓点儿”隐约传来。有一群人,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悄悄聚到广场的空地上。原来,也不过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广场舞,但那天看起来却有一些怪异。怪就怪在那个领舞者给人的感觉。

  从我的窗口望过去,刚刚能够看得出那是一个女人,其他细节都无法辨别。一身黑色的连衣裙,露出两截细瘦洁白的腿,如一隻狐狸直立行走时的细脚,在黑裙与灰黑的水泥地面之间。那时,两列纵队刚好顺着我视线的方向笔直地排开如莊严的仪仗队,中间那个纵深的过道则把领舞者推到了一个独立的位置上。两把彩扇在她手上很有节奏地舞动,如两隻张开的翅膀;她的腰肢摇摆,在视野裏波动如一条挂在云彩下面的黑绢;而那两隻细瘦的腿却一直与地面之间保持着某种若即若离……

  我的目光被她深深吸引,我的意识彷彿也被“劫持”,不知不觉地随她在广场上飞旋。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是那麼一瞬,我突然不知道身在哪裏。生活,此时对我来说,已经变得十分陌生。突然感觉到,一直以来,自己似乎总是这样远远地站在生活之外,很孤独地观望着生活,隔着一层似有似无的玻璃。

  似乎过了很久,也彷彿只是瞬间,那个秧歌队竟然从我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广场上的热闹被另外一些不知道在幹什麼的人所维持,而我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进行着那种没有目标的凝望,直到天一点点地暗下来。

点击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