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大公园”拜读尹画先生文章《言语尽头,梁祝响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蝴蝶,又飞进心头,萦绕不去。让我凑热闹,也谈谈老朋友。
我从小沉迷民间传说,传奇稗史,男女情事,尤为触动心弦。梁祝爱情,更是刻骨铭心。多年以来,只要条件配合,不论梁祝以何种艺术形式重访人间,都尽量去叙旧。当中以两件作品,最是难以忘怀。一是徐克的电影《梁祝》,一九九四年上映,时逾两纪,印象常青。男女主角吴奇隆和杨采妮,虽然已经经历多番人事,但是在我心中,二人还是青春纯洁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另一件作品是内地歌手朱七和周深合唱的歌曲《楼台》,二○一八年推出,比电影年轻许多。
梁祝故事,耳熟能详,唯有酿造新酒,旧瓶才可以在艺术世界中更亮更光。徐克的心思,在於增添;朱七下的工夫,在於删减。
电影凭空创作了僧人若虚这个人物,我一向对爱情故事中的僧人没有什麼好感,出家人不识风情,往往拆散鸳鸯。法海执笔,写下白蛇与许仙千古遗憾,始终令我无法释怀。出乎意料,这个若虚,虽然顶着情爱若虚的法号,竟然是有情之人。徐克另筑副线,由若虚和祝英台母亲担当。原来祝母年轻时离家求学,遇上真爱,荆扉攀不上朱门,结果男的出家,女的出嫁。以为旧事从此灰飞湮灭,岂料少年风月,误触旧恨。这段情节,为主角的悲剧作了铺垫,上一代抱憾终生,怎料到下一代重蹈覆辙?命运几时顺遂人心?
另外一项令我始料未及的安排,就是梁祝不是自己化蝶,而是由若虚代劳。电影结尾,若虚捡起英台生前所绘蝴蝶图画,撕去留白地方,让蝴蝶展翅。死物透过六根清淨的出家人获得生命,此后享受永恒的自由;相反英台把蝴蝶困在瓶中饲养,真是讽刺。
徐克就是利用这些新营养,培育出新品种蝴蝶,红尘中又得以添上色彩。
《楼台》由朱七创作,与男歌手周深合作演绎。年轻人比徐克大胆得多,顽皮得多,手起刀落,用力重得多。朱七的突破,在於斩断情丝。
梁祝最缱绻缠绵的一幕,是英台殉情,二人化蝶。这个朱七煞是无情,故事竟然在楼台相会一段戛然而止,梁祝分手。
梁祝分手。这简直是颠覆传统的行为!在朱七笔下,梁山伯爱的是“缠绵的男孩”,迷恋的是“当年结拜,羞涩的神采”,“今日楼台”,看见“红妆粉黛”,生发“货不对办”的怨言。“我不知,竟不知,你是深闺中的女子”,句句锥心,谴责英台设下爱情骗局。纵使英台不断表白心迹,“痴痴情爱,痴痴等你来”,又多番解释当日相送,“我苦苦暗示”。只恨山伯愚蠢,未解弦外之音。他狠心断爱,“从此窗櫺簷角相思,他已消失,不留一字。”致使英台痛心,“难道光阴虚掷,我夜夜相思,错订盟誓。”好一句“从此蝴蝶忘了旧事”,梁祝蚀骨销魂的爱情,沦为人间憾事。这种“离经叛道”的恶行,叫我如何接受?这首歌造成的震撼感,久久未能散去。
男女情事,由两男寄予音符,如何是好?惊喜的是周深在艺术表演的自由放任领域中,尽其职分,放下自我,倾力抒发出女子真情。他的嗓音清洁纯淨,几乎不染俗尘,这正是祝英台的纯真感情的音乐表现。这位祝英台,深信“既识知,更相知,何必辨雄雌。”跨越男女界线,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衝破任何桎梏的。
爱情,是人生中美好的事情。梁祝是一片沃土,只要你胸中有情,一定可以从中找到你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