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白》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因其富有强烈的戏剧性，并被形容为莎翁最为阴暗最具感染力的作品，几百年来，各路艺术家将其改编演绎过无数次。

　　此番在上海举办的香港艺术月，“香港最具才华导演之一”的邓树荣携工作室成员，为上海观众带来了粤语版话剧《马克白的悲剧》。

　　我之前没有看过粤语话剧，对这种南方的艺术形式颇感好奇，又因是莎翁的剧，而演出场地设在上海1862时尚艺术中心。此地原是上海船厂，后经日本建筑师隈研吾重新改造，成为一座博物馆式的剧院，早就风闻其名，还未曾有机会参观过。三个“想看理由”一结合，便兴致冲冲去看了首演。

　　位於黄浦江边的1862艺术中心，整体灰色调，内部充满机械感，天花及四周保留着船厂原有部分设备，隈研吾用橙红色的密集方块赋予外墙以时尚的新意。夜晚的滨江大道，微风轻徐，华彩绽放。站在岸边，可以饱览黄浦江对岸的霓虹大厦，江面上缓缓行驶着几隻遊船，岁月静好。

　　邓树荣版《马克白》的切入点，是将场地挪移到了中国，将一对现代中国男女置於梦境，在梦境裏他们发现回到了古代中国，而彼此变成了马克白夫妇，从而上演了一齣被欲望吞噬而毁灭的故事。这样的改编，中西相融，让中国观众有了更深的代入感。

　　从服装来看，因这对梦境中的夫妻係当代人，所以他俩穿着当代服饰，而剧中的其他人物都以古装为饰。比较有趣的是，当马克白及夫人联手杀死邓肯国王后，由於内心的恐惧及后怕，马克白夫人发疯了。至此，马克白与夫人调换了衣服，即马克白夫人穿起了男装，马克白则穿起了女装，以服饰的对换来暗示精神的紊乱，隐喻内心的不安。

　　道具方面，採用极简模式，总共不过几张桌子及几张櫈子，根据不同场景搬来换去。灯光、边鼓的节奏敲打，也不複杂。值得一提的是音乐，粤剧、二胡、洞箫、京剧、古巴音乐都有穿插其中。总体来说，整部剧还是主要靠演员的身体语言撑起全场。邓树荣本人即认为身体是戏剧最核心的表达工具，人的内在转化是剧场最神秘的经验。因此，他将他执导的戏剧定义为：形体剧场。这并非一个剧种，而是一个方法过程。

　　当然，演员的台词功力也给我留下震撼印象。众所周知，莎翁的语言极富文学性，不同於家常对话，大段大段充满戏剧张力的对白，非常考验演员的功力。尤其主角马克白夫妇，从头到尾他俩的戏分佔有一个半小时以上。要将莎翁文绉绉的台词变得自然而然从嘴巴裏说出，其背后的努力和反覆的排练不言而喻。虽然我全程听不懂粤语，但并不妨碍欣赏整部话剧，舞台两侧，打着普通话及英文双语字幕。刚开始，演员说出第一句粤语台词时，观众席裏有小小的笑声传来，可听着听着就适应了，以至於看得太投入根本没在意两小时时光的悄然流逝，直至谢幕仍意犹未尽，沉浸在一种由不同时空和语言交织的神秘氛围内，又新鲜又美好。这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