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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纷华夏\南京深秋雪\李忆莙

2019-12-10 04:24:04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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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窗乍见雪,在深秋的南京,旧时的金陵。

  我们打从江南来,一路上风尘僕僕。江南的小城,几乎都是老城,古色古香的──水意江南啊,城裏城外,举目都是妩媚多姿的水,它们静静地流淌,载春载秋,在风雨声中流走岁月。

  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鐘声是遊人花钱买的。大家先排好队,买了票才可登楼。鐘声如梦,却早已不是当年夜半到客船的旧梦了。江枫不见有渔火,站在枫桥上,见到的是苏童笔下深情描摹的粉墙黛瓦民房与用青石板铺成的古老小巷,小巷一直伸展到每一户人家的石阶前,一面刻着深深的岁月痕迹……

  然后举目所见的是满街满巷的苏繡,繡着龙飞凤舞,彩蝶双飞,金鱼戏水,小舟无人独自横……这就是苏州。

  扬州则比较闺秀,园林典雅,池水清幽,水上泛着山色,迷迷濛濛的。进园,走在秋阳下,依然感觉得到石阶上透出来的寒气。庭院深深,却不知深几许。但见回廊旁,曲栏侧,到处都设有朱漆的“美人靠”。这“美人靠”,原先该是为当时足不出户的闺秀所设计的吧?至於为何叫“美人靠”?想必是因为它的作用是让美人傭懒无力地独倚一隅,低头沉思的,故而名之美人靠。所以,当我第一眼看到那“美人靠”时,最先想到的美人是《红楼梦》裏的林黛玉。林黛玉以多愁善感为骄傲,是最让我感觉无奈的;而那伤春悲秋的气质,则更令我戚然。“美人靠” 让我联想起林黛玉,是因为她最懂得感情了,而且有爱有恋,但很狭窄。一如那“美人靠”,藏在深深的庭院裏,深得不知深几许。

  来到瘦西湖,细雨霏霏,湖上雾锁烟迷,这才惊觉忘了打一把伞。并非要营造什麼浪漫,而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湿答答的,真的需要一把伞。

  在临水的阁楼上喝茶,一面静静地翻着当地的报纸,所想的却是旧时阁楼上的小姐。那时,做个清贵气质的温柔娴静闺秀,或许不是出自自愿的,会不会是因为从小就必须接受整套的固有生活训练──可不是,那麼深的庭院,得要衝破多少重深门,才能看得到外面的世界?即使是透过一扇后院的玻璃窗,也是有其难度的吧。

  到了南京,看见了秦淮河,心中的悲凉意更为绵延。旧时秦淮可畔的烟花女子,她们“隔江犹唱后庭花”,是真的不知亡国恨吗?这也难说哪,得换一个角度体味。那时的妇女,实实在在的生活,除了蹲在河边浣洗衣裳之外,还能有什麼其他的活动,可以让她们到户外去进行的呢?秦淮河畔嫩柳鲜翠,然而流水斜阳,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但是英雄豪杰的生死,这笔帐何必算到她们的头上去?

  所以说,千古最伤心的是文人。他们最爱钻牛角尖,钻出一条又一条的路,却都是狭窄的路。一方面坚信男儿汉得具备果断的担当能力,另一方面又死爱算帐,游离现实,矛盾得无以复加。细想一想,谁不厌倦战争呢?但金銮殿上的战争,总是教人不胜感慨。

  庭院深深,深几许?若没有“朱门酒肉臭”的老调,何来烟花女子“隔江犹唱后庭花”?

  推窗乍见雪,在深秋的南京。奇怪吗?不,世间事物见怪不怪,磨人倒是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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