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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经纬\长安的盛世诗学\赖秀俞

2019-12-18 04:24:11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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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是一个梦。古往今来,世人恐怕已经数不清,多少文人侠客曾在这个梦中徘徊、漫遊、流连忘返。因为长安早已不仅仅是一座城,而是千百年来,汉语帝国的梦想。

  阅读长安这个经典文本,首先要返身回到历史的话语场域,一探长安的“前世”。历史上第一座被称为“京”的都城,是长安。汉高祖五年,置长安县,在渭河南岸、阿房宫北侧兴建长乐宫。两年后,又建未央宫。正是在这一年,汉高祖迁都至此,名长安城,取意“长治久安”。

  据史学家的研究,公元六一八年的长安城周长达三十五点五六公里,面积约八十七点二七平方公里。这个体量,是古代罗马城的七倍。面对繁荣的长安,诗人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长安不仅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在它最鼎盛的时候,长安一度是世界的中心,穿梭来往的外国使节、商人、问道者络绎不绝。

  长安是一种精彩绝伦的诗学。若是我们把历史的时针拨到盛唐──白居易念念於心的时代,长安已经是一座国际都市。满目的繁华,连史书上的註脚,都缀满了黄金时代的笑意。那时,全城有十二座城门,贯通六条大街。白居易曾感叹道:“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你看,这座布局严密、周整的城市,多麼像一个毫无破绽的隐喻。

  那时,长安城的中轴线名叫朱雀大街,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这是与“天”沟通的街道,在韩愈的诗中又名“天街”。在长安,一条街就是一首诗。更遑论一百○八坊,不知上演过多少侠骨柔情、剑胆琴心。

  在盛唐,没有到过长安的人应该感到遗憾。在热闹的长安,鲜有人在意失落的面孔。只有夜裏民妇的捣衣声,寄讬着对玉门关戍边兵士的片片思念。谁也不知道,长安的月光,埋藏过多少隐情,又承载过多少相思。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和史思明起兵,长安不安。玄宗出逃,遇马嵬坡兵变,赐死杨贵妃。安史之乱期间,长安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二。长安经多番洗劫后,杜甫哀叹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自此之后,唐由盛而衰,长安又经多番战乱,直至在历史的棋盘上悄然淡出。

  后来,多少城市意图複製长安的繁荣。例如日本的京都,形聚而神散,终究不得法门。长安是一个永恒失去的文本。正因为不可重现,所以才能让后人不断重构长安的眉目、长安的容颜、长安的身姿。今天,长安已经变成了繁华盛世的原型、畅想万千的故事、迷人的神话结构。

  然而,长安有多少繁华,就有多少落寞。

  贞元三年,十六岁抵达长安的白居易。目睹眼前的城景,又隐隐为即将面临的考试忧虑,千言万语淤积於心。他带着诗作拜谒顾况,后者以他的名字,笑道:“米价方贵,居亦弗易”。长安的机遇与喧嚣,在这位少年不安的内心繁衍生息。到底是异乡人,到底是大城市。

  回想起半个世纪前,李杜徜徉过的盛唐,这位赶考少年的内心泛起了阵阵的涟漪。元和元年,白居易写成《长恨歌》,完成了一个虚构的、想像的、几近完美的盛唐。那是他豢养的童话、诗话、神话,不知是否成功回应了多年前期待却不免失落的少年心事?

  日后,异乡人在长安功成名就,诗名永驻。《长恨歌》迴避了衰老与颓败,留下了盛宴和传奇,被后人传诵至今。诗人与诗,像一面镜子,映照出长安繁华盛景的另一面。不曾想,早在很久之前,上元夜,满城灯景,热闹无边。长安背过身,盛唐的人还没有发现,原来它比烟花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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