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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事\季老的质樸人生\延 静

2020-01-07 04:24:07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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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羨林先生的书房,我只进去过一次,但它的简陋,却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

  那是二十年前,我去北大朗润园看望季老,也是第一次去季老的家。学校当时为照顾老教授,分配给季老两套房子,但实际上只有四个房间。季老住在一幢灰色楼房的一层,进楼左侧一套是他的卧室和接待室,右侧一套两间是他的书房。他从卧室去书房,必须经过外面的门厅,很不方便。

  那次去季老家,他带着我到书房转了一圈。一进门我惊住了,房间裏铺天盖地堆的全是书,书柜裏,书架上,有的书摞到天花板。房子裏没有摆设,只有三个桌子和三把椅子。季老指着靠窗的房间对我说,那裏原来是个凉台,后来装上门窗当一间房子用。他还告诉我,他每天在早上五点起床,就爬在那张桌子上写散文,写到七点左右吃早餐。“原来吃烤馒头片就花生米,现在老了,改为吃馒头喝粥。”季老说完笑了,我们也禁不住笑了。

  季老这样的生活过了十几年。据说中间那张桌子,是他带研究生用的。另一侧的桌子,是他研究佛学用的。季老在一张桌子上写东西累了,就挪到另一张桌子上。他的几百篇散文,大部分也都产生在这个房间,我曾看到过装饰豪华的书房和办公室,但我更敬重季老的书房。

  季老生活简樸,待人接物慈爱。每次我打电话联繫去看他,秘书接电话有些犹疑,但可以听到季老大声说“欢迎”。一次去看他,他把四卷本散文集送给我,并在扉页上题字称我为“兄”,我是他的学生,感到惶恐不安。还有一次,我带着外孙女去看季老,没想到季老和外孙女攀谈起来,外孙女幼稚地问季老教什麼,季老回答:“千奇百怪。”引得我们笑个不停。

  我又想起,不知哪年北京大学开学,一位新生拿着行李走不动了,在路边休息,正好路过一位穿着樸实的老人。学生试探说:“您能帮帮我吗?”老人爽朗地点点头,帮着他拿行李,走了很远。两天后举行开学典礼,新生看到那位老人坐在主席台上,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他就是有名的季羨林教授。

  季老一九三五年去德国哥廷根大学留学,一九四六年学成回国,跳过副教授一级,任北京大学教授。由於家人亡故,他绝大部分时间一个人过活,与书籍和笔耕为伴。他在哥廷根时曾拒绝为他打字的女性的爱慕,当他上世纪八十年代再访哥廷根时,那位女性终生未嫁,还在等待他,听来令人心酸。季老一生著作等身,包括梵文、吐火罗文、佛教著作,散文是他著作的重要方面,直到他住院还留下《病榻杂记》。

  季老逝世已逾十年,我作为北大东语系的学生,有幸多次见过他。我们最后一次去医院看望他,看到他坐在床上,面前放着一个小桌板,还在低头写着什麼。季老的一生,是质樸的一生,仁爱的一生,研究学问的一生,永远值得我们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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