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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什锦/文人遇到鼠/霍无非

2020-01-17 04:28:32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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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鼠是十二生肖之首/资料图片

  鼠年大幕即将拉开,大小老鼠们要粉墨登台了。说到农曆年的十二生肖,老鼠算是不那麼讨喜的动物,牠形态猥獕,狡黠多疑,偷食噬物,传播疾病,男人见之膈应,女性一瞅害怕,给牠起了个“耗子”的诨名,三千多年前老祖宗在《诗经》写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可见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名声着实忒坏。

  文人也不例外,但他们对鼠类有一手,只需笔尖在稿纸上劃拉一番,写得都很生动,厌恶、怜惜、宽容等皆而有之。抗战时期老舍在重庆写了《多鼠斋杂谈》系列短文,其中《猫的早餐》一篇这样叙述:“多鼠斋的老鼠并不见得比别家的更多,不过也不比别家的少就是了。前些天,柳条包内,棉袍之上,毛衣之下,又生了一窝。”那阵子河山沦陷,民不聊生,鼠丁却兴旺,老舍对屋中鼠是无奈的,於是买隻小猫既宠玩又“镇鼠”。果真一天早上,“一开门咪咪骄傲的向我叫了一声,右爪按着个已半死的小老鼠。”小猫帮主人除了一害,这怎不让他大喜过望呢,老舍对鼠的烦厌以对猫的怜爱来映衬对比,不动形色。

  被鼠齿齧过的有入睡即梦怪癖的张恨水,那本记写了他八十一个梦境的草稿本,“小孩子淋了些残汤剩汁在上面,在梦本之上,多添了一点油腥气。这就刺激了老鼠的特殊嗅觉器官,误认这一本空虚无所可求的梦稿,也可以是咀嚼的东西,到了晚上,直钻进我的故纸堆中把牠的牙和爪,切切实实将这本子磨勘一顿。等我发觉了的时候,捧在手上一看,确是一捧稀破烂糟的纸渣。”(张恨水《八十一梦》之《鼠齿下剩余》)张恨水“梦断”鼠害,无比懊丧,却仍为鼠开脱。好在“贤内助”清理出若干页,重新装订好,由他补写缺失的字句,转移到报馆排字房作素材用,才得以保存妥善,一部部攫人心神的章回小说不断面世。

  敦煌是佛教壁画雕刻的艺术宝库,留下飘逸翩跹的众多飞天伎乐,菩萨神仙,在古丝绸路上大放异彩。季羨林曾到敦煌一遊,写下《在敦煌》的长篇散文,在瞻仰璀璨高雅的壁画时,竟然感到“最使我吃惊的是一件小事:在这富丽堂皇的极乐世界中,在巍峨雄伟的楼台殿阁裏,却忽然出现了一隻小小的老鼠,鼓着眼睛,尖着嘴巴,用警惕狡诈的目光向四下裏搜寻窥视,好像见了人要逃窜的样子。我很不理解,为什麼艺术家偏偏在这个莊严神圣的淨土裏画上一隻老鼠。”鄙夷之意溢於言表,圣洁华美的石窟壁画,怎能让鼠辈这样的腌臜物玷污?大师眼中容不得沙子。这也好理解,古代画师不落窠臼,“敢於石破天惊地去创造”。极乐世界,集天地大同,连老鼠也被吸引,更能凸显敦煌艺术地位之高了。

  众人远之我独近,世间有无喜鼠之人,答案是有,少年鲁迅亦是,但那是拇指般的宠物小鼠──隐鼠。“我的床前就贴着两张花纸,一是‘八戒招赘’,满纸长嘴大耳,我以为不甚雅观;别的一张‘老鼠成亲’却可爱,自新郎、新妇以至傧相、宾客、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像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我想,能举办这样大仪式的,一定只有我所喜欢的那些隐鼠。”这是鲁迅在《狗.猫.鼠》中的一段。年少的鲁迅天真好学爱画,对神话传说总是充满好奇和想像。当得知给他乐趣的隐鼠被女傭长妈妈踩死,一时憎恶她,还学着大人唤她“阿长”。直到长妈妈辞世三十年后,他在《阿长与〈山海经〉》发出“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裏永安她的魂灵”的心声,缅怀这位早已冰释“鼠怨”的劳动妇女。

  外国文人似乎不像中国文人那麼憎鼠,塑造的老鼠形象有许多是欢乐的,适合少年儿童观阅。美国作家华特.迪士尼的“米老鼠”,诞生九十一年仍不老,愉悦着一代代童心。美国另一位作家丹尼尔.柯尔克的故事《图书馆老鼠》,把一隻嗜读勤写爱探险的老鼠“山姆”写得活灵活现。德国作家维里.费尔曼的《德国,一群老鼠的童话》,将人类命运的多舛“拟鼠”化,鞭挞鼠霸“威利巴尔德”的为非作歹,有一定现实意义。不过“鼠年”的洋文人,化醜为奇,抓住老鼠古灵精怪的形象特点来创作,固然有东西方文化上的差异,或许这是鼠书鼠片畅销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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