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九龙旺角夜景/新华社

　　多年来，行走各地，青海柴达木盐湖、昆仑山口，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伊犁草原，云南瑞丽、普洱，东北的图们、呼伦贝尔……绿皮火车、长途大巴都坐过。那些地方地名，因为频现於诗书、日常生活当中，感觉如同近邻般熟悉。比如昆仑，比如普洱，其概念已远远超过地理範畴，亲切如案头一盏茶一樽水。但落在中国地图上，目光要一直向西向西，或者向南向南，游移过无数山川，在边疆的远端，找到它们。它们太远了，远得我几乎怀疑自己：这麼远的地方，我居然来过？在这样的行走与回望间，不知不觉，踏遍万水千山，几乎所有的省份。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一些记忆：

　　沿着“鸡冠”驱车呼伦贝尔与俄罗斯交界处，黄昏时分草原深处，长河落日，壮丽如画；瑞丽畹町中缅边境，站口岸这头望过去，清晰可见缅甸的老百姓穿着拖鞋走来走去；在珲春边境，铁丝网对面的草丛中，一俄罗斯哥们儿开着敞篷吉普车朝我们挥手打招呼；在广西崇左中越边境，德天瀑布上边是一个边贸小市场，中越两国的老百姓在叫卖各种小商品，界碑就在市场中间……

　　这些感觉很神奇，有人说“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此时却觉得“世界那麼小，近在咫尺间”。

　　过去来香港数次，对她的认知就是弹丸之地，人口拥挤，高楼林立。摩肩接踵，步履匆匆。走在街上，无法从容地当一个疾行者，因为街道狭窄，并肩而行时有困难。在中环，抬头而望，天空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总是被密集的楼宇分割成各种几何形状。到香港工作，办公室面海，眼睛余光即可望见海面、天空、远山，是未被楼群切割的完整画面，感觉很幸运。

　　直到去郊野行山，才发现香港另一种风情。香港有超过三百座山峰，二百六十三个岛屿。各种行山径长短途，挑战型与家乐径，老少皆宜。只需舟车一个多小时，便可见山川连绵，红树成林，人迹顿时杳然。东山芒草，西贡沙洲，石澳小镇，梅窝渔村，思者见幽，乐者见趣；閒者得雅，忙者得享。再远的离岛，亦能当天往返，晨兴踏浪，戴月而归。全球人口稠密度之首的港岛，也可随处登山瞰海，常与野猪不期而遇。渔村山莊裏，有基本的商业设施为行山人提供方便，但不喧闹、不表演、不刻意。村民在晨昏起兴一茶一饭当中，不急不躁，徐徐而作。人们穿行其中，也是静静欣赏，相逢一笑，友善问答，互不打扰。

　　香港的诗意，不在远方就在几步之遥；香港的炊烟，在摩天高楼间瀰漫生腾。方寸之间，繁简相宜，雅俗各彰。浓度十足，一言难尽。这种感觉，也很神奇。

　　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乐水。香港得天地之厚爱，山水兼有。似当有仁者之情怀，智者之灵性，厚重沉静，旷达乐观。这些天赐福分，若能浸润成为香港亦仁亦智的气质，吾辈期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