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邮筒,已经可以是感情的寄讬了,更何况是一座邮政局呢?
邮政局离我家仅一箭之地,寄挂号信、买邮票等都方便极了。买房子时没考虑邮递这配套,可是住下来才领会到邮局为邻的好处,这好比格外一份花红了。
电子邮件、自动转帐等的确减少了纸张邮递,然而平日邮局也不冷清,在新冠肺炎笼罩时,许多地方悄然空寂,邮局却门限为穿。职员门外把守,先用体温探测器在客人额头一照,这动作像无形的关卡,不让病毒入侵。然而络绎於邮局,门外门内的,偏偏多是为了病毒而来。
春节前后,香港疫情严峻,市场口罩奇缺,海外亲友忙四处张罗,把口罩寄来。后来形势逆转,邮局便常常排着人龙,多半是把一盒盒口罩,万里关山寄去。口罩轻轻薄薄的,载着的感情和意义太重了,裏头有焦虑、叮嘱、关顾、祝愿……疫情瀰漫,有什麼比口罩更重要更急切呢?这总教我想起冰心那首小诗──《纸船》。
邮局设备简洁实用,恰到好处。桌面窄长,嵌在墙上,还提供了原子笔、绳子、胶纸、剪刀,解决了好多问题。柜位一排,分类清晰。陈列柜裏除了新邮票、首日封外,另一边更陈列了邮寄包裹用的纸皮箱、有泡泡软垫的信封套,价钱甚至比书局相宜一些,然而最难得是职员服务的态度。
有两次邮寄包裹,所享到的优质服务,真值得记下来。
把书寄给故人,先用泡泡胶护着,放纸皮箱,再以胶纸封箱,一副固若金汤的姿态。以海运平邮来寄,以为邮费有限,岂料贵得咋舌。职员解释说包裹超过两千克一点点了,这就很贵,建议我取出一些东西,让重量减到刚刚两千克,邮费便相宜许多。记着以后过磅之后才封口。对呀,把邮包又封又拆,不止折腾。邮包表面留下撕开痕迹,也会惹人疑窦。职员一番提醒,非常受用,若是满脑子事不关己的思想,就懒得指点了。
最近一次更感动。要把藥寄往广州,以为私营速递公司较方便,怎知这公司不肯运藥。往邮局办理速递,职员说疫情阻隔了交通,速递也要两三星期。填写地址时发觉不知道邮政编号,一时心存侥幸,漏空了这一栏,以为地址準确就够了。离开邮局不到半小时,朋友来电,说没有邮政编号会更慢一些。这回我大意轻率,忙忙赶回邮局,想补上资料。向刚才接洽的职员说明一切,他扫描了单据,马上去把邮包找回来,岂料半小时前才寄的藥,已经登上邮政专车了。真是名副其实的速递。
那怎办呢?职员不慌不忙,叫我填表格,并附短信,说明原委,请速递组代为填写,然后由他马上传真速递组。给人麻烦,我两次致歉。职员却安慰说:“不要紧,这种事常常有的。”
我满怀感谢离开,没想到两天之后,藥物已经直达广州朋友手裏,此时此刻,疫情令交通不比从前,但高效率未变。
邮政局,静而能动,俨然古代驿站。杜甫诗“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飞马传书,大概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