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时不时跟着小姨，过来看看芒果，还给牠带了葡萄糖的针剂，说可以补充营养，好得快。

　　可是，这样一病一折腾，芒果的奶水回去了。两隻小猫只好提前断了母奶。外公呢，就多订了一瓶牛奶，倒到一个小碟子裏。榔头呢，很快就学会自己挨着碟子，叭唧叭唧地舔起来。但是汤圆太小了，还没有学会自己舔食，只会着急地在旁边咪咪叫。

　　李大夫说，我……我有办法。

　　我看他，用打针的针筒，在牛奶瓶裏吸满了，然后凑到汤圆的嘴边，慢慢推下去。奶香吸引着汤圆，张开了嘴巴。不知是不是出於本能，牠开始用力地吸吮，就如同趴在芒果身上一样。以后，条件反射一般。只要看见了针筒，汤圆立刻张开了嘴巴。

　　芒果默默地坐在近旁。牠看出了李大志的好，便从以往戒备变为了亲近。有一次，在他给汤圆喂过奶后，走过去，舔了舔他的手。

　　很快到了初冬。

　　冬至这一天，家家户户要“做冬”吃团圆饭。外婆对小姨说，小妹，明天叫小李大夫来家裏吃顿饭吧。

　　小姨蹲在地上逗小猫玩。她听着，头也不抬，说，咱全家吃饭，叫他幹啥。

　　外婆说，让你叫，你就叫。哪来这麼多话。小姨脸微微一红，说，你们要是都喜欢这个结巴，我，没意见。

　　外婆笑了，说，哪是我们喜欢，是咱家芒果喜欢呢。芒果，对不？

　　芒果听见了，抬起头，看着外婆，很温柔地“喵”了一声。

　　汤圆两个月的时候，家裏人才看出了牠的异样。按理因为照顾得好，两隻小猫都成长得茁壮。榔头来了一个多月时，已经满地跑。十分矫健，出其不意地抱住人们的腿脚，像是巡捕的小兽。

　　而汤圆则一直艰难地爬行。準确地说，是用两隻前腿在爬，拖着后肢，努力地爬行。你可以体会到牠对世界的好奇，体会到牠站起来的盼望。可是，后面那两条腿，却软软地使不上力气。看牠努力地昂起头来，像是一条在岸上喘息的鱼，这模样十分让人心疼。

　　小姨说，是不是缺钙啊。

　　於是就把钙片磨成了粉，混在牛奶裏给牠吃，但是似乎并没有改善。

　　李大志看了看，说，这小猫的后腿，好像变形了。脚掌内翻。

　　李大志就用钢丝和大号的木头衣夹，给牠做了一对夹板，绑在后腿上。汤圆疼得直叫，但芒果懂得他的好意，便使劲舔着汤圆，安抚牠。

　　一个月后，夹板取下来，后腿算是矫正过来了，但仍瘫软在地上。芒果低下头，拱一拱汤圆，鼓励牠。汤圆拚命地撑着前脚，几乎耗尽了力气，但是无济於事。

　　这时候，我们都很清楚，汤圆是一隻先天残疾的小猫。

　　我也不知道，汤圆是性格本就安静，还是因为无法四周活动，而变得安静了。榔头越来越强健和聒噪，会用叫声表达牠所有的要求。要我们为牠开门，餵食，甚至无聊时需要人陪伴牠玩耍，榔头都用急促而嘹亮的叫声来表达。

　　但汤圆，紧紧依偎着母亲，寸步不离。这种依偎，并未因为牠体型的成长而改变。芒果因为迁就自己的儿子，似乎也变得行动迟缓，总是静卧着，只有吃饭时才会唤上汤圆。

　　但是与行动不便相对照的是，汤圆是一隻极其热爱洁淨的小猫。牠从不会随便便溺。所以，总是要非常艰难地爬到猫砂盆，安静地解手，然后用猫砂细细地盖上。有一次，小姨出去换猫砂，忘记把猫砂盆拿进屋。到了傍晚，忽然响起了淒厉的猫叫声。小姨恍然大悟，当她火速将汤圆放进猫砂盆。汤圆颤抖着，尿了好长的一泡尿。

　　（“猫的故事”之六，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