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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事/感恩二姨母/言青

2020-05-08 04:23:50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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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三姐妹中,只有二姨母上过学,学了护士,后来到北大医院眼科当了护士长,和一位内科医生结了婚,即我的二姨夫。我小时候一有病,母亲就带我去医院找二姨和二姨夫,他们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和口罩,特别是二姨夫,个子高高的,胖胖的,有点威风,又有点严肃,给我打针又吃藥,二姨还用刀子给我刺过针眼,我真是很怕他们。每次去医院,母亲拉着我,我都是走两步退一步,掉着眼泪进去,抹着眼泪出来。

  那时我和父母住在外婆家的四合院裏,二姨和二姨夫有时回家看望外婆和我们大家,还没等他们进门,我就赶紧跑进屋,躺在床上装睡觉,不敢看他们,更不敢跟他们说话,怕他们又给我打针吃藥。

  其实,二姨和二姨夫都是很善良的人,也许因为他们是医务人员,是治病救人的,所以对人都很关心和善。二姨夫不是只给我打针,我生病时,他还关心我的饮食,每天都要告诉我不要乱吃东西,只喝粥配点小鹹菜就可以了。

  二姨母年轻时苗条漂亮,性格也很爽朗活跃,记得她常给我们买电影票,带全家一起去看电影。有一天她风风火火地跑回家来,嚷着让我们快吃饭,晚上去看一部电影,叫《一江春水向东流》,她说这个电影好看极了,一定要去看。我们全家人都喜欢看京剧,每当有名角演出,二姨就去买票,还叫几辆洋车(人力车)拉着外婆和我们大家去戏院看戏。

  日本侵略中国时期,老百姓没得吃,经常捱饿,我们买不到白麵,只能吃混合麵,二姨时不时买来一些点心,那简直就是稀罕物了。一天,二姨笑着嚷着跑进家门,举着胳膊大喊着:“日本投降啦!日本投降啦!”我们从屋裏一跃而出,先是怔在那裏:“真的?真的?”然后大家都欢呼起来。

  更让我不能忘记的是,对二姨母和二姨夫真正感恩的一件事。我小学毕业后,考入北平(今北京)文华女中,是一所比较好的私立中学。但那时父母经济拮据,交学费遇到困难,二姨母毫不犹豫,拿出相当於当时两袋洋白麵的钱交给校长,终於让我迈进了中学的大门。

  不久,北平解放,文华女中和公立名校师大女附中合併,我经过考试及格,进入师大女附中,从初一念到高三毕业。又被学校推荐,考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系学习外语,毕业后做了外交工作,直到退休。

  我也有过一些挫折和坎坷,但总的来说,人生的道路是顺利的。我总觉得,如果没有当初二姨母的帮助,我也许从此辍学,以后要走一条什麼样的人生路,只有让老天爷去安排了。老人们都说我命好,人们都相信命运,命运其实就是一种机遇,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总遇到好的机遇,最初的机遇就是二姨母给的,我要感恩二姨母,是她给了我最初的机会,使我一路顺利地走下去。

  我工作以后,常和先生去看望二姨和二姨夫,他们渐渐地老了,弯腰驼背,走路蹒跚。但是他们仍然关心国内外大事,每次见面,他们都愿意和我们聊聊。记得有一次提起已经去世的周恩来总理,二姨母说着,泪水又倏倏地流下来。

  二姨夫因病先於二姨母去世,我们在国外时二姨母离世,我没来得及回去和她作最后的告别,又是一个终生的遗憾。但我对二姨母的感恩,却永远留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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