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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玉言/疫情中过母亲节/小 杳

2020-05-13 04:24:0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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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立夏,香港闷热潮湿。已连续二十二天没有新增本地病例,政府逐步放宽各类限制措施,比如堂食可八人同枱,不再要求桌距一点五米。但街头躁乱捲土重来。国外疫情依然严峻,甚至有人听总统“建议”喝消毒水治病。

  又一个母亲节,今年只能在网上“云祝福”了。给母亲的节日礼物,是口罩,六百六十六元的祈福红包,还有自己的平安。

  朋友Chloe的美术馆重新开放了,这次展出油画。比较起来,油画强调色彩层次,国画重在意境韵味。油画写实,看见什麼是什麼,专注於形而下之器;国画画的是视野及感觉,增加了形而上之道。

  西器中道之优在“留法三剑侠”吴冠中、朱德群和赵无极的作品中充分体现。人物不求形似,而重神韵;景物不求真实,而重意境。多了些遐想,多了些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韵。尤爱吴冠中的《白桦林》,这幅油画作於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已经蕴含了他后来的画风趋向,画面简洁,用线条交代想法。朱德群八十年代遊历阿尔卑斯山时,观察到雪景在不同光线下的变化,所以他笔下的雪花呈淡蓝色。我有同感。记得七八年前去新西兰,恰逢大雪过后,夕阳投射在树林间,雪霭呈现粉紫色,如梦如幻。人们往往疏於留意这个世界的玄妙,唯有画笔能留下那言说不尽的瞬间。

  馆内观众不多,展出作品中,香港土生土长的画家特别是年轻画家无几,民间同道者亦寥寥。港人更热衷於街头喧嚣。像Chloe及其同事这样,锺情於中华文化,甘守寂寞,在当下的香港,实属难得。

  去乔哥的农莊做客亦在母亲节成行。农莊在山间,有一座一千七百呎的两层小楼,一个二万呎的园地,种有菜蔬花草果木,面前山林,远处高楼隐约,邻居三两户,可见屋宇不闻其声。乔哥说还有调皮邻居猴子野猪,有时来偷吃香蕉。我曾见黑色山羊,来无影去无踪,埋头吃了一顿草就不见了。

  乔哥警官出身,曾任港督府保安总管。开朗幽默,一头白髮永远纹丝不乱,谁也猜不出他已七十六岁。朋友都喜欢到他家,谁来就自己去冰箱取饮料喝,庭院喝茶看花,屋内把酒唱K,自家一样。若要拍照,乔哥有一套道具,金银红三色的纸帽子,彩纸花环,穿戴上神气十足。乔哥自己还有一套红色西装,全身挂满小灯泡,闪闪发光,极具舞台效果,那时乔哥是全世界最“亮”的仔。

  退休二十年,乔哥从未閒下来,每周有几天外出忙於社会工作,居家就看看报纸侍弄花草。他说:“我不想到了这个年纪,带着鸟笼早上在公园閒逛,然后回去午睡。百无聊赖,我受不了,一定要劳碌。”他做义工,当物业培训师助人就业,当童军教官指导孩子关爱社会。我们夸他年轻时像刘德华,穿上警服像将军(general),乔哥开心得哈哈大笑。去年警署招退休警员当义工帮手,乔哥去报名,被担心年纪太大端饭菜动作不灵便,婉谢了。

  乔哥洒脱率性,“最喜欢有人陪我喝喝酒、聊聊天和饮咖啡。”他家的卡拉OK机裏有二万多首歌,一手端红酒,一手持唛唱K,也是乔哥的经典画面。庭院的花草果木被他打理得生机勃勃。上次来,他爬梯子给我摘木瓜。梯子放的位置是斜坡,树下面陡坡,人站到最高节超出栏杆很多,当时已经天黑。我扶着梯子,担心得捏了把汗。他一定要摘两隻木瓜,摘好后,我终於鬆口气,劝乔哥:您要答应我,今后千万不要登高摘木瓜了,太危险。让年轻人幹。他点头答应。

  乔哥随身携带一个器官捐献承诺证“我支援器官捐赠”,他和家人说好,身后捐出所有有用器官。“一个人死后不是重视丧礼风光大葬,而是如何延续生命。”

  报纸电视台都採访过乔哥。跟随记者的镜头,我们得以看到乔哥做社会工作的样子,上培训课时,幽默风趣;当童军教官时,一身戎装,又酷又帅;剪草莳花当农夫也有模有样。

  傍晚突然骤雨,云层中露出一片蓝天,庭院清凉。而远处的街头骚乱再起,戾气让很多人对这座城市几乎失去信心。

  近百年前,梁漱溟先生回答父亲问话“这个世界会好吗”时说:“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裏去的。”香港有乔哥、Chloe这样一群人孤单而执著的坚守,让这个城市还葆有些许纯淨美善,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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