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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集/狂士传/苏昕仁

2020-05-29 04:24:13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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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广陵散──中国狂士传》由孟泽、徐炼合著/资料图片

  香港疫情连日见缓,对许多人而言两点一线的生活还在继续。之前一直宅家避免社交,不过也该注意开放心胸,前段时间购买的书籍裏就有一本尤其适合此时阅读,即由孟泽、徐炼合著的《广陵散──中国狂士传》。之所以合适并非因为传记本身可以娱乐读者的故事性,而是出於对狂士之开放豁达的体会。

  狂士一语听起来逍遥浪漫,其实大多深陷外在环境的困顿。一般而言,现实的磨难挫折容易教人陷入忧鬱,且依精神分析学的看法,忧鬱者对自身的评价会不断降低。然而狂士恰好相反,即便他们最终没有真正地从外部限制挣扎出来,却敢於自我肯定、活出真我。

  其中当然有释放压抑的成分,比如唐寅在长江中下游流域绕了整整一圈、完成平生唯一一次壮遊,杨牧读英国文学史,就曾归纳说十七世纪以后每一个诗人都必须通过壮遊以实现成长。在中国文学史上又何尝没有这般富有意义的足迹,於李白、杜甫可见一斑。而徐渭身上那种偏执的个性,不妨说是一种保护色,出於自身家庭中的尴尬地位而形成。走投无路的郑板桥自卖画维生以后也开始有酒就喝、有欢便寻。

  但从另一方面看,如果能够自我肯定进而有所超脱,狂不也避免了鬱结的败害,甚至迸发出一些文士的创造性来?同样受到礼法的压抑,李贽没有像那些保守者一般拘谨、虚伪甚至欺诈,反而大胆提出穿衣吃饭乃人伦物理。八大山人为了表达胸中块垒也以扭曲颓唐的枯枝败叶开创了书画史上崭新的美学,正如米芾的癫狂造就了其自成一家的“米点”。

  此外,就像郑板桥心中清楚狂除了帮助他确立自身价值、也赢得声名甚至有助於营生,狂士对於己身之狂岂会是无意识的?李白酒醉而在皇帝面前写下《清平调》,这种狂放未必不是天才艺术家的气质。可狂既不可说必然是天生的,更不可论定是出於某种目的而刻意为之。

  作者说郑板桥是“表面的颓废派,骨子裏的清教徒”,其实,狂的背后往往有一颗赤诚、纯洁、善良的心,就拿郑板桥来说,家中生计艰难,可因为佃户受灾严重,他不顾一切烧毁了契券;后来为官,心裏除了想着买地置田做回一个农夫,就是要把钱财挨家挨户散给。

  这些狂士有各式各样的怪异之举,在狂与现世人生的衝突之中也有所挣扎,不过说到底,释放狂的性情,离不开对道的体认。在李贽看来最大的穷困是不闻道,在京做官主要目的实是访学问道,在京城入了心学的门,而后发展为成熟思想,与他被视为异端的行径是一体的。嵇康等竹林七贤,坚守原则不屈身,而是转投灵岳,怡志养神,属於有所为、有所不为,如孔子所言“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阅读此书不在於学习狂放举动来标新立异,而是体认外部人生给予我们的有限性,拓宽内在生活的可能,并在逆旅之中养成洒脱、樸素、真挚的性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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