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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人与事/创 伤/文秉懿

2020-05-29 04:28:11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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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患上了创伤后遗症。”经过口罩过滤,他的声音微小,像自言自语,我几乎听不到他说什麼。我细心打量,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子拉得很低,把脸孔的上半部遮盖住。而口罩也把脸颊的下半部分蒙上。这样,他就是一个蒙面人了。

  对於他的情况,我感到惊讶,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一个开朗的中学生,虽然成绩不太理想,但是积极学习,希望进步。后来他的情绪变得低落,我问他原因,他只是轻描淡写,解释跟女朋友闹翻了。我不再追问,只觉得不用多久就会回复正常。可是,他越来越颓靡,他跟朋友喝酒,通宵达旦;跟家人同一屋簷下,却形同陌路。后来,他跟我断了联络。最近他又接触我,我关心他停课期间的学习情况,他竟然没有上视像课,一份功课也没有做。老师找寻他,他就逃避。

  幸好他并未把意志消耗淨尽,还抓住一丝理性,明白问题严重,懂得寻求帮助。

  “我这阵子见心理医生。”

  “你到政府诊所接受心理治疗?”私人执业的临床心理学家收费不菲。

  “我见的是私人执业的临床心理学家,在中环。”

  “一定不便宜。”

  “免费。”

  “什麼?免费?”我没有听错吧?有这样的便宜事?

  “你知道我参与的行动吧?”

  “嗯,猜到一点。”从他之前的閒言碎语,我发现一点事实。

  “我们有一个基金,用来向我们提供协助。”

  基金?有人出钱?一直以来,我对网路上传播的消息都不会全盘相信,若发现不当行为的报道,我都会先致电有关学校查证。他的交代,证实了一些说法。

  他接着说,是社工给他做联络,替他申请“基金”,介绍临床心理学家。

  “你肯定你见的是合格的临床心理学家?”我不理解这种“组织”的运作,我无法信任有关人物。

  “我信任我们的人。”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失眠,十分严重。”

  我知道临床心理学家,不可以开藥,於是问他有没有看医生。

  “没有看医生,但是我有服藥,吞了睡得死了一样,清醒不来。”

  我极为震惊。

  “你怎麼可以随便服藥?那是什麼藥?”

  “不知道,朋友给我的,大概是安眠藥。”

  “丢了那些藥!去看医生,把藥物带去,让医生检查一下。”

  他微微点头。

  “还有,不要上街,留在家裏休息。记住,不可以再跟你那些所谓朋友见面。你明白我的话吗?”

  他不肯再开口,起身离去,没有道别。

  “记住我的说话!”我对他再三叮嘱,我实在不知道还可以说什麼。他回头看我一眼,在遮掩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彷彿见到他惨淡的笑容。

  他走了。我希望会跟他再见,只要他仍然信任我,我相信他会再度出现在我眼前。如果他愿意,我会听他倾诉,不管是几句,甚至只有几个字。

  我不晓得如何描写我的感受,胸口湧起一股闷气,咽喉有一点阻塞,心如刀割、痛心疾首,已不足以形容这种感受。

  少年人本来应该放肆地享受青春,学习、做运动、看电影,诸如此类,为什麼他们却被人利用?背着创伤,受后遗症折磨,这份痛苦,到什麼时候才可以消除?我相信,受到伤害的不只他一个,一定还有很多类似情况。

  请放过我们的孩子,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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