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煦的午后,我拿上正在读的一本小说,端着刚煮好的咖啡,準备到前花园的亭子裏去看书,刚走到亭口,就看见一根廊柱与围栏之间结了一个好大的蜘蛛网,上面趴着一隻灰白相间的花蜘蛛,我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洒出来的咖啡烫了手,把杯子撂在亭中的小桌上,飞一般地跑回屋裏去呼救。
儿子以为发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出来一看,不由哈哈大笑,说:“是你大还是牠大,牠应该先吓得藏起来才对。”我顾不得和他辩论,躲在他身后要他赶紧把这个可怕的东西消灭掉,他扭过头说:“牠又没惹你,为何要把牠弄死?这种事情我不幹。”我没有办法,只好怏怏地回屋,连咖啡也没敢去拿。
第二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我去亭子那裏看了一眼,果然如我所料,那个蜘蛛网被雨打没了。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高兴,雨过天晴之后,那个蛛网又重新出现了,不仅结在原来的位置,而且好像比先前还要大一些,上面依然是那个灰白相间。
丈夫安慰我说:“你看那个小东西多可爱啊!牠又不会跳到你身上来,而且有牠在,亭子裏的蚊虫都少了,你没发现吗?”我哪裏有时间和心情发现这个,但是经他一说,我也觉得这个蜘蛛除了长得吓人,其实并不可怕,就像儿子说的,牠又不惹我,我为何不能和牠和平共处呢。
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大蜘蛛的公母,只是直觉牠应该是雌性,某一天,我们开始管牠称作“尤利娅”,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也是从那一天起,她彷彿成了一个老相识,我虽然在走进亭子时仍然会小心翼翼,但是却不再害怕,在藤椅中坐下之后,我会招呼她:“嗨,尤利娅,昨天睡得好吗?有足够的虫子吃吗?”
看书累了的时候,我会抬起头来,欣赏尤利娅气定神閒的姿态。那个在阳光下闪耀的大网织得精巧严谨、美轮美奂,蜘蛛网的韧性与弹性是人类到现在为止都无法複製和模仿的天工;伏在网上的尤利娅,安安静静、不慌不忙,那份优雅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从容与自信。想到自己不久前还想灭了牠,我的心裏充满惭愧。作为人类,如果我们能少一些妄自尊大,对自然和万物生灵多一些尊重和爱,那麼这个世界会有多好啊!
后来的某一天,在接连下了几天的雨之后,尤利娅彻底不见了。我不甘心,依然早晚都去亭子裏看看,希望看见重新结起来的大网。丈夫打趣说:“我昨天傍晚看见尤利娅提着她的两个小箱子走掉了。”我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琢磨着她会去了哪裏?该不会遭遇了什麼不测?
又等了几天,尤利娅依然没有回来。我在心裏默默与她告别,蜘蛛的生命力是很强的,更何况是像她那样漂亮的大蜘蛛。她肯定是找到了更好的地方,在阳光下织起了那精妙绝伦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