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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线/夏日茶泡饭/梅 莉

2020-06-22 04:24:1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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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美食不胜枚举,樱桃、西瓜和蜜桃的鲜美,烧烤就啤酒的酣畅,葱油拌麵配凉菜的爽口,雪糕和酸梅汤的清冽,都能使人瞬间触摸到幸福。还有一款茶泡饭,也是我夏日必不可少的吃食。

  《浮生六记》裏写芸娘:“其每日饭必用茶泡,喜食芥卤乳腐,吴俗呼为臭乳腐。”看到这段时,我恨不得钻进书裏,与“臭味相投”的芸娘击掌叫好。

  也许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都能从童年的源头追溯起。我爱茶泡饭,是源自爱喝茶的父亲。夏日清晨,父亲泡好一杯绿茶坐在桌前。母亲端上一锅泡饭、几根胖胖的老油条和一盘五颜六色的什锦菜。父亲和我们有一点不同,他把泡饭裏的开水沥乾,重新倒上他刚泡好的茶水。看他吃得那麼香,我也想尝尝茶泡饭的滋味,於是,父亲就把我的开水泡饭变成了茶泡饭。果然不一样的味道,有一种淡淡的茶香。父亲说茶泡饭能解油条的油腻。

  这样的早餐我曾百吃不厌,至今想起依然口舌生津,无比怀念。只是家门口很难买到老油条了,而什锦菜也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不离不弃的唯有茶泡饭。

  说起茶泡饭,就会想起日料文化,彷彿源於日本。其实这是古代南京人的食俗,据《中国烹调大全.古食珍选录》记载明末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就酷爱茶泡饭:“冒妾董小宛精於烹饪,性淡泊,对於甘肥之物质无一所好,每次吃饭,均以一小壶茶,温淘饭,此为古南京人之食俗,六朝时已有。”而同样生活在南京的曹雪芹,应该也是茶泡饭的拥趸,他在《红楼梦》第四十九回写道:“宝玉却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瓜子,忙忙的爬拉完了。”茶泡饭最大的优点是温润清淡,还能解腻、清口、消食和瘦身。

  我喜欢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茶泡饭之味》,裏面有一对差异颇大的夫妇,妻子好浪漫奢华,丈夫喜平淡简樸,抽便宜烟乘三等舱,爱吃茶泡饭。妻子背后总是嫌弃丈夫太闷,不满意就离家出走了说出去唞唞气。丈夫因公临时出国,妻子回到空空蕩蕩的家中。看着丈夫伏案工作过的桌子,摸着他抽过的烟盒,一个人躺着床上失眠了。这时丈夫却因飞机出故障深夜回到家,等明天再飞。妻子又悔恨又激动。她於是下厨房做茶泡饭给丈夫吃。一辈子未婚的小津把这段夫妻日常拍得很经典:身着家居和服的妻子,洗手切菜,忙忙碌碌,丈夫跟前跟后,像个孩子般拽着妻子宽大的衣袖,提醒她切菜要当心。然后两人端碗端碟,相视一笑,千言万语落实到平常的一碗茶泡饭中。毫无疑问,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小津想说的是,幸福其实与物质没有多大关联,婚姻的味道其实就是一碗茶泡饭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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