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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札记/浮长川而忘反/李 梦

2020-06-25 04:24:1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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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洛神赋图》局部〈夜坐〉/故宫博物院图片

  古人作画,喜欢在画上题诗。有时,画上诗文不见得是极出色的作品,只是交代此画创作的背景或抒发作画人感想,即是先有画,再有诗。也有不少相反的、先有诗文再有画的例子,而且文学与绘画元素配合呼应极恰切,例如著名东晋画家顾恺之(三四八至四○五)以曹植名篇为蓝本而创作的《洛神赋图》。

  现藏於故宫博物院的《洛神赋图》并非顾恺之一千多年前的原作,而是宋代画家根据原作的临摹本。除了故宫的这件,《洛神赋图》的宋代摹本另有两件,一件在美国佛利尔美术馆,另一件被末代皇帝溥仪带去东北,战乱时散落民间数十年,后来被辽宁省博物馆收藏。如此名品,在紫禁城内收藏时,自然逃不掉乾隆皇帝的“眷顾”。这位一生锺爱收藏且喜欢在画上题字并印章的文艺皇帝,却并不是宋徽宗那样的书法及绘画好手,因此那些被他“钦点”的名作,常常不免“劫难”,像是赵孟頫《鹊华秋色图》的画幅留白处几乎被乾隆的诗文和印章填满,《洛神赋图》稍好,原画未受影响,只是在开首处以大字题写“妙入毫颠”,以示讚叹与敬仰。后世人们观此画时,几乎可以想像出乾隆当年初见此作时的兴奋心情:这作品简直太妙,妙到笔尖细微处都充满惊喜。

  乾隆皇帝的如此美言,并无过誉之嫌。《洛神赋图》与顾恺之另一幅《女史箴图》,均为传世名画,且两幅画作均散轶,倒有不少各朝代的摹本流传至今。历代画家纷纷以摹写原作为乐,从中也可见出这作品在画史上的重要地位。《洛神赋图》为长卷,长逾五点七米,由右至左共分为五段,分别是“邂逅”、“定情”、“情变”、“分离”和“怅归”,每一段落皆对应三国时期著名诗人曹植(公元一九二至二三二年)离开京都回封地、途经洛水时写下的同名文章。洛神为古代神话中伏羲之女,在洛水中溺死,化为洛水之神。曹植文中讲述他在洛水边与洛神相遇又离别的过程,既有相逢时的惊奇与欣喜,又有别时的怅然哀伤。画作将不同时空的情境并置於同一幅长卷中,开创中国传统绘画之先河,被誉为“中国绘画始祖”。

  《洛神赋图》中呈现的南北朝画作特征“人大於山,水不容泛”,以及顾恺之本人善用的“高古游丝描”,都是谈及此名作不可不谈的题目,但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画作对於“别”字的描摹。曹植的《洛神赋》,看似写一见锺情的美好,实则着重写心爱之人远去后的忧伤与惆怅。而顾恺之此图,在第三至第五幕的〈备驾〉、〈离去〉和〈夜坐〉等段落中,不断铺排,层层叠进,讲的也是相爱之人渐行渐远的无奈。尤其让我印象深刻是〈泛舟〉和〈夜坐〉两段,描摹曹植想念远去爱人的场景。身旁虽有侍从环绕,却总觉是孤身一人,於水波上、於夜色中,怀想喟叹。〈夜坐〉中那一对烛台,又何尝不是戳中画中主角的心思呢?

  《洛神赋》中有两句:“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溯水而上,试图追回失望远走的洛神,却未果,在登岸乘车、回到封地后亦念念不忘。有人说《洛神赋》明写爱情之伤,实写曹植仕途失意,我却觉得,此处不谈这“一语双关”,单谈爱情,或更符合其文其画之真纯无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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