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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札记/单色之魅/李 梦

2020-08-06 04:23:57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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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法国艺术家苏拉吉的抽象画作\作者供图

  法国艺术家皮耶.苏拉吉(Pierre Soulages)记得,当童年时的自己频频在白纸上泼洒黑色墨水并以此为乐的时候,姐姐的朋友问他在画什麼,他认真作答:“我在画雪。”那人听后,却很大声地笑起来。

  漆黑如雪,成为长大后的苏拉吉恒定不变的创作主题。他数十年如一日地用黑色作画,凭藉线条的粗细、颜料的浓淡,以及油彩与布面的碰撞,表达某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样态。炽烈,粗犷,且纯粹。

  苏拉吉的个展“黑出晦冥”(Outrenoir),正在中环厉为阁画廊展出。去年底,这位法国艺术家庆祝了自己的百岁生日。生於一战落幕不久的一九一九年,苏拉吉亲历二十世纪跌宕起伏与世情迁变,其作品却并未紧随时事,予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超脱之感。《纽约时报》去年十一月刊出一篇文章,标题是《黑色仍是苏拉吉唯一的颜色》。请留意这个“仍”字。自一九四○年代法国拉斯科洞穴壁画出土后,画中浓郁饱满的黑色、红色与赭色,启发这位抽象艺术家,并与他相伴逾半个世纪。儘管以“黑色艺术家”扬名,苏拉吉本人却坚称,他并非为了画黑色而画黑色,而是希望藉由黑色,表现自然中光影的变化。

  这让我想到莫奈等印象派画家,热衷户外写生,看似是为画风景,其实风景是载体,核心是光。莫奈那幅收藏在法国奥赛博物馆的《喜鹊》,初看,画的是喜鹊,是冬日雪景,再看,明明是为了那层层叠叠的白色,以及雪地上的光。印象派画家描画光,偏偏用一些诸如《日出》或是《喜鹊》等具象名词给画作命名,苏拉吉无意玩这些“言在此意在彼”的小遊戏,他甚至不想费尽心思取名。作品完成后,量好尺寸,记下日期。这尺寸和日期合起来,就是画作的名字。简单,又独特。

  二十世纪中期极简主义兴起前后,欧洲、美洲和亚洲,不乏苏拉吉这样的“单色画家”。在古巴,有讲求几何与对称构图的卡门.埃雷拉;在欧洲,有画中只见蓝色不见其他的基里安以及凭藉《白色中的白色》成名的马列维奇;一九七○年代的韩国,甚至出现了一个以“单色画”命名的画派……在极简主义“少即是多”理念的驱动下,在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几乎将“颜色”架上神坛的时候,单色画的出现可谓生逢其时,也是二战后艺术家个性几尽张扬的见证。为什麼一张涂满了蓝色的画布能卖出数千万港元的天价?在“观念”而非“技巧”先行的时代,可能“画得像”远不如“画得妙”。

  我们尽可以说自己不懂欣赏抽象单色的创作,却不能否认艺术家在大半生创作中的耐心。画一幅单色画不难,难的是画一辈子,难的是立体主义兴盛的时候,他们用单色作画,超现实主义或未来主义兴盛的时候,他们仍然用单色作画。这种执著,又何尝不是对浮夸躁动艺术世界的有力反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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