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云过年成为今年大多数人的新选择。\资料图片
有一对北漂恋人的爱情故事是这样的: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们在回家过年的火车上相识。男生林见清天真无畏,女生方小晓灵动可爱,两人迅速陷入了一段跨阶级的爱情之中。然而,倘若爱在穷愁潦倒时,它又岂能善终?在他们分手很久之后,还是在年关时分,许久不见的林见清和方小晓在同一架归乡的飞机上相遇。此时恰逢十年不遇的雪灾来袭,他们在无奈之下被迫住在同一个房间。千疮百孔的现实一下子撕裂了原本已然愈合的伤口。他们发现:从前未能圆满的爱情,一旦错过便不可能重来。曾经心心念念的“后来”,如今只能用一句“算了”作结。
这是刘若英在电影《后来的我们》中讲述的春运爱情故事。它发生的时间距今已过去近十年,很多语境已然更新,然而关於爱情的叙述过时了吗?并没有。最显著的不仅仅是其中作为关键词的“错过”背后的故事框架,更体现了春节与中国人的情感之间千丝万缕的关係。这也是这段爱情故事能够超越个体性,而获得公共性的关键。林见清和方小晓是以春运为契机相爱的小儿女,而春运是当代中国社会的大叙事。回家过年,是中国人独有的情感结构。它的威力既是垄断性的,同时充满了幽微的细节。从家国情怀到儿女之情,无一不在它的叙事範围之内。
今年是一个很多人无法归乡的年。由於疫情暗流湧动,回家作为一种情感诉求难以兑现,此时北上广空蕩蕩的车站与机场无疑让中国人感到陌生。在后疫情时代,许许多多刚上大学的林见清和十八岁的方小晓可能会在线上的寒假自习室、各种跨年直播平台的弹幕、音乐APP的评论区中相遇。与由於“年”而缔结的爱情一样,新媒介中的“年”肯定有新的面貌,但被“过年”这件事而牵动的种种情感不会退场。 在过去的一年裏,由疫情影响而诞生的诸多“云端”生活实践想必不会让大众对今天频繁出现在大众传媒上的“云过年”一词感到陌生。但大家显然缺少情感上的预习。因此在各种社交媒体上,我们能看到,对於与朋友、同事或者独自一人就地过年这件事,“漂一代”猝不及防。哪怕是那些曾对彩虹合唱团的《春节自救指南》产生深度认同,对以往每逢过年便无从逃脱的社交困扰“恨之入骨”的当代青年,如今竟也会在各个社交平台上怀念曾让他们“深受其害”的“年味”。就此看来,由“过年”产生的乡愁与爱情别无二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
因此,对“云过年”中情感诉求的满足与支持尤为重要。而它的表现方式之一,是一种对仪式的追求。很多人在春节“气氛组”中“上下求索”,试图发明独自过年的“年味”。从曾经拒绝“年味”到如今发明“年味”,其中的转折无疑映照出中国人,尤其是当代中国青年对“年”曲折的依恋。所谓“年味”,实际上就是“过年”的仪式感。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是中国人最常见的春节仪式。而“云过年”的“年味”想必会有更多元的表达形式与呈现内容。二○二○年,很多情感共同体的建构方式已经习惯了从线下到线上的转换。实际上,这是一个早已发生的变化,但疫情无疑加速了这一切。正如病毒的肆虐使线上教育变成一种常态,由此催生“网课一代”一样,“云过年”让春节这一凝结了中国人情感结构的文化传统在新媒介中进行大量呈现、转变与再生产。在这裏,对“过年”仪式感的渴望能够使各行各业的中国人在“年味”的发明上投入更多创造力,而这必将催生一种更为丰富、更有活力、更具当代性的情感表达。
当关於“过年”的所有情感都转移到“云端”,对爸妈的拥抱变成了对话框中的视频,对亲戚小孩的关怀变成了包裹在“赛博串门”中的红包,对兄弟姐妹的问候变成了微信群中的表情包……这一切即将上演的“云过年”语法共同呈现了一种可能性:从线下到线上,从回家团圆到“见屏如面”,我们对於“过年”与它所衍生的“团圆”等叙事的情感表达将要发生一场革新,从形式到内容,片甲不留。可以说,从“春节自救指南”到“年味发明指南”,“云过年”时代的情感正呈现出广阔的想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