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日前揭晓,中国女导演赵婷凭藉《浪迹天地》(Nomadland)斩获最佳导演奖,成为首位获此奖项的亚洲女性。
赵婷进入我的视线,其实是在去年秋天,《浪迹天地》摘得意大利威尼斯影展金狮奖。一个名不经传的导演,成为继侯孝贤、李安、张艺谋、蔡明亮、贾樟柯之后,第六位获得金狮奖的华人导演,她是谁?八○后,二○一四年才执导了处女作,出道时间不长,获奖却不少,赵婷无疑是电影界的宠儿。
《浪迹天地》聚焦美国房车流浪者生活,改编自杰西卡.布鲁德的非虚构作品《荒原:在二十一世纪的美国生存》。我们常说:“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如今,年轻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并不鲜见。但这种“老年人在路上”的生活方式,在我国还比较少见。跟随着《浪迹天地》的镜头,我们看到了美国老年“流浪”一族的生活。他们大多孤身一人,或丧偶,或患病自知余日无多想再看看美好的世界,或性格有缺陷害怕人群只愿意独处……一辆房车,一些必要生活用品,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以车为家,开到哪玩到哪,他们把自己称为“Nomad”,中文意思是遊牧民。每当钱花完了,他们就会停下来打零工赚钱,待赚足了生活费,就继续上路。
影片中的女主角范(法兰丝麦杜曼饰),花甲之龄,丈夫去世,无儿无女,曾经的工作因金融危机而倒闭,甚至居住的小镇也在地图上被抹去了痕迹。无奈之下,她开启了流浪生涯。其间,做过亚马逊仓库的分拣员、房车营地的管理员、甜菜收割现场的搬运工,以及快餐店的服务员。吃住都在车上,她承认自己无房可归,但并不认同自己是无家可归。
范的流浪,为丧偶的老年人做出了一个积极示範。失去伴侣之后该如何生活?是鬱鬱寡欢度日,还是自我救赎走出伤痛和余生好好共度?范选择的是后者,她接触到很多新鲜事物,结交了新朋友,学会不少独立生活的技能:理髮、换胎、维修电器、补碎盘子……久违的笑容渐渐回到她的脸上。她和新结识的房车朋友去遊览地质公园,撇开导遊,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奔向远方,背影如少女般活泼,那一刻,我相信,喜悦重新充盈了范的身体,她的天空又出现了七色彩虹。
《浪迹天地》中有几段台词触动了我。其中一段是房车营地创始人鲍勃说的:“大家都背负着伤痛,很多人也没走出来,没关係的。这种生活最吸引我的一点,就是不会有诀别。我在路上遇见过几百人,我从没说过永别,我都是说,我们路上再见。”
一位患了小细胞肺癌的老人,被医生断定只有七、八个月的生命,於是一个人开车出来旅遊,打算再次回到阿拉斯加,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回忆了年轻时划着皮划艇看过的许多美好瞬间:在爱达荷的河边,见过一家的麋鹿;在科罗拉多的湖上,一隻大大的白色鹈鹕落在她的皮艇前方;划到一个拐角,看到上百隻燕子停在悬崖上……如果在那些美妙的时刻死去,她说:“我没有问题。”
赵婷的影像风格写实、生活化,将美国底层小人物的心理刻画得丰富而动情。虽然讲述的是异国他乡老人的生活,但人类的情感是共通的。此外,影片裏不止一次提到社保、房地产这些美国社会存在的问题,但何尝不也是我国“打工人”普遍关注的问题?《浪迹天地》能引起广泛共鸣的原因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