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邱吉尔著作《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资料图片

　　今届诺贝尔文学奖由英籍非裔小说家古尔纳摘得，至此共有十三名英国人获此奖项，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为职业作家，唯有一人身份特殊，他便是战时首相邱吉尔。

　　邱吉尔作为政治人物可谓家喻户晓，但他在文学和艺术上的造诣却往往被人忽视。一九五三年，他凭借《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和演讲集，击败美国的海明威，冰岛的拉克斯内斯，西班牙的希梅内斯等名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给出的获奖理由是：精通历史和传记的艺术，以及他那捍卫崇高人类价值的杰出演说。这种将文学和演讲打包的方式，在诺奖历史上实属罕见。

　　据《邱吉尔传》记载，邱吉尔得奖过程还有一段小插曲，瑞典文学院曾为他打破两项惯例。一是长久以来瑞典文学院严守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即不颁奖给任何在角逐奖项期间已在本国政府里担任职务的作家，但邱吉尔当时再度出任了英国首相。最终在瑞典文学院重量级人物的坚持及舆论的呼吁之下，禁忌被打破。二是瑞典文学院一般在开票前都严守秘密，但鉴于邱吉尔的身份特殊，院方还是破例通过外交渠道询问他本人是否愿意接受奖项，结果是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撇除政治因素，邱吉尔在战后写成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在文学价值上还是有可取之处。这本历时六年完成的巨作长达六卷，共三百六十万字，全书文笔流畅，材料翔实，特别是他利用特殊地位收录了大量政府文件、会议纪录、来往函电、个人保存的资料以及二百多幅珍贵史料图片，令作品极具历史价值，因不少史实均为他亲身经历，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

　　至于邱吉尔的演讲集，则包括了他的《战争演说集》、《秘密会议演说集》和《和平原动力》。其中尤以《战争演说集》最为大众熟知，比如当中包括了“我所能奉献的唯有热血、辛劳、眼泪和汗水”这些经典名句。二○一七年上映的电影《黑暗对峙》中，邱吉尔在国会下议院发表的势与纳粹血战到底的“我们绝不投降”演讲，也收录其中。

　　二○一四年，我在伦敦出席了现任英国首相约翰逊的新书发布会，每位到场人士均获赠一本他写的传记《邱吉尔因素：一个人如何改变历史》。由于约翰逊一向视邱吉尔为偶像，时常刻意模仿，更加不吝溢美之词，比如他曾形容邱吉尔掌握的英语词汇量甚至比莎士比亚和狄更斯加起来还要多。客观讲，此书掺杂了不少个人情感，算不上是本优秀的传记，但书中对邱吉尔文学功底的评价还是较为中肯的，特别是邱吉尔遣词造句的运用，确实有文学大家的遗风，而他在演讲上的天赋也是相当出众。

　　正如作家难以保证所有作品都是成功的，邱吉尔一生写过的四十五本著作也并非皆受欢迎，他晚年的绝笔《英语民族史》便在文学界充满争议。全书洋洋洒洒地从英语民族的起源、发展，一直记述到二十世纪初，但有些关键的史实却语焉不详。例如书中文学部分，竟漏掉了英国国宝级大文豪莎士比亚。对于改变人类命运的英国工业革命，也是着墨甚少，反倒是对美国内战的南北战争倾注了大量笔墨。英国政治家和历史学家哈罗德．尼科尔森更直言不讳地说，该书“质量很差”。外界归咎于邱吉尔的年老体衰，加上他过度关注于战争与政治，忽视了史实的平衡。

　　如果说邱吉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体现了他的文学水平，那么他的绘画得到收藏界认可，则凸显了艺术上的建树。二○一四年底，邱吉尔的画作《查特韦尔庄园的金鱼池》曾以一百八十万英镑的价格成交。今年三月，他的另一幅二战期间的作品《库图比亚清真寺宣礼塔》以八百多万英镑成交，刷新其画作拍卖纪录。值得一提的是，卖主为荷里活影星安祖莲娜祖莉，这幅画作能够在文艺界几经辗转，印证了邱吉尔这位业余画家颇有市场。

　　英国历史学家大卫．康纳汀在《邱吉尔：作为艺术家的政治家》一书中称，邱吉尔的画作大部分是在他的故居查特韦尔庄园完成的，一九二二年他买下该庄园时，主要是为了远离伦敦的喧嚣，不料后来却成了他艺术创作的基地，很多画作灵感都来源于此。几年前我参观查特韦尔庄园时，对那间邱吉尔亲自建造的画室印象深刻，尤其是墙壁上挂满他的作品，不少是临摹庄园的美景，也由此深深体会到他那句“不在查特韦尔的每一天，都是荒废的一天”的感叹。

　　邱吉尔曾获得和平奖提名，但最终落选。与政治生涯褒贬不一有所不同，他的文学艺术之路似乎少有争议。或许应了英国剑桥教授彼得．克拉克在《邱吉尔先生的职业》一书中的那句话，政治家只是邱吉尔的第二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