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积郁得太久了,随着本世纪初网络时代的到来,网络小说如潮奔泉湧。作者由于身份的隐蔽,敢于极力倡导一种强烈的主观性和大胆的情感表现,但透过迷雾看本质,仍然能发现社会规范、政治、心理结构、历史积澱造成的影响。
在某一个阶段,网络让普通人创作的小说在见弃于主流文化传统的同时,于虚空中获得了一个精神家园。这家园是由作者和读者共同创造维护的,受到推崇的网络小说,往往与读者的精神状态或相似,或相近,或相通。因为网络小说的沟通性与即时性特征,也使得作品真真切切地是由读者与作者共同完成的。艺术上随着写作表现出日益成熟的趋势。
尤以优秀古代言情小说有一种绘画的意境,在故事情节的推进中制造浓重的氛围气息、含义隽永耐人寻味的情境,也涉及人物内心的矛盾。执牛耳者如阿堵的《红尘有幸识丹青》,梦里浮生的《梦里浮生之倾国》。小说背景被虚化,人物回到古代去,与传统伦理道德规范融为一体。后者歌颂的是力挽狂澜的浩然正气,前者则贯穿“纵是真情从无挽,画了,化了,还我逍遥。丹青一点白云外,花开自在,逃之夭夭”的格调,追求一种温文优雅的遁世生活。二者都富于传统文化精神,擅长涉及人物内心的矛盾。
虽然作品距离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未免太远了,小说的这些状态,更像是作者彼时心理上复杂状态的曲折反应,但“积学以储宝,研阅以写照”,艺术上随着长篇写作的放荡不羁,一泻千里,主观情感的投入和渲染,作品在作者与读者的讨论中日益技巧娴熟,行文生动,词汇精美,内里透出恬淡优雅的情怀韵味。
东方传统哲学文化与西方人文精神的结合,是网络世界另一种精心构筑的艺术世界,代表者如渥丹的《群魔》。作者在英国留学九年,以青年知识分子的生活和内心世界为描写对象,文风疏放清雅,对爱情题材有着格外深切的关注和表现。
然而,缺少强烈的社会道义观念,往往又是良莠不齐的网络小说的通病。这是由于创作者和读者年龄偏于幼小,往往价值观念极度混乱,心灵的天平大大倾斜,传统的伦理道德观被摒弃,人性的异化和道德的二律背反在各类型网络中历历可见。小说的精神主旨挣脱了社会道义规范这种外在的因素,无法做到道德的自我完善,往往起了反面作用。作者与读者的互动、精神的契合反而大大增强了这种反面作用:对于正常正统的社会秩序和观念冷眼相向,把不合理与乖张相组合,细部描写又往往追求荒诞。
而且网络文学质量的高峰与低谷,与中国互联网基站的普及又成反比关系。二○一○年后,随着互联网在全国的普及,创作队伍学历的低级化和年龄的幼小化则不可避免地将这个小众领域占领,网络文学过去的辉煌与自守也就逐渐成为了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