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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见/柔情史的祛魅术\赖秀俞

2022-02-16 04:11:30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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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电影《柔情史》展现母女关系的博弈。\剧照

  若论近年来颇具野心,表现不俗却未能得到足够关注的女性电影,导演杨明明的《柔情史》当占一席之地。乍看上去,电影的名称“柔情史”似乎鲜明地昭示着它的浪漫主义血脉,然而,实际上,它不仅并不浪漫,而且爬满了庸俗现实的剪影。在“柔情”的“掩眼法”背后,这是一部货真价实的现实主义电影。

  电影呈现了一对“不讨喜”的母女。母亲迷信、刻薄、尖酸,女儿敏感、倔强、孤僻。在两相对照之下,电影的目标之一,就是对母亲形象以及母女关系展开祛魅。《柔情史》中的母亲并非指向普世话语中充满母爱光环与奉献精神的人物形象。她既希望女儿幸福,却又妒忌她的幸福,仿佛这个从自己的身体里孕育而出的生命会分走本属于自己的运气。于是,这对母女的亲情关系被还原到两个个体生命之间的紧张博弈。   这不得不让人想起将近一个世纪前,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与她的女儿长安之间的情感斗争。与之相似的是,《柔情史》中的母亲与女儿同样是剑拔弩张的对手,女儿是作家,母亲想当诗人;她们同时也是相知相惜的朋友,女儿帮母亲拍照,母亲给女儿煮饭;她们还是艰难生活中的亲密战友,在共同的利益中“同流合污”,这无疑使她们在血缘之外产生了难以分割的情感联结。

  在电影镜头里,母爱的表现方式是控制欲的发洩,是存在感的求证,其中同时充满了无微不至的关怀。横贯在母亲与女儿之间的,除了爱,还夹杂着妒忌和不甘。怀孕、生产、养育等由血缘构成的羁绊编织了两个生命之间坚韧的纽带,这让她们相亲相爱,同时也使她们一直无法摆脱控制欲与占有欲的阴影。一方面,母亲热爱控制女儿;另一方面,女儿习惯被母亲控制。在这一无法挣脱的关系中,她们携手走向幸福的同时不免互相伤害与折磨。

  显然,被《柔情史》的祛魅术施了法,脉脉柔情不得不露出它原本的真面目。而这一面目无论狰狞抑或残暴,都是我们必须要直面的真实。电影所呈现的焦点,是真实的母女关系,真实的人性,真实的“一地鸡毛”。女性电影在柔情之下的勇敢、倔强与凶狠,正在于此。柔情之下,我们可以看见的是铺天盖地的欲望,以及欲望破灭后狼狈的废墟。而正是这种不堪与丑陋,构成人性的本相。一如电影中的女主角道:“太美了,就像假的”。真实与虚假、美丽与丑陋的交锋与辩证,凸显了《柔情史》对肮脏的,同时也是真实的人性的关注与洞察。它更进一步地构成这部电影中镜头美学的指导思想:粗粝、赤裸、拒绝修饰。导演杨明明对人物性格的深入挖掘和对情感的真实裸露,无一不是《柔情史》祛魅意识的具象体现。

  这一段“柔情史”所揭示的祛魅术,撕开了近年来女性电影中俗套的柔情面纱,体现出一种坚硬的现实主义质地。它试图说明,女性不应是被凝视的对象,她们根本无需扮演一个个完美的客体。而拒绝被凝视的关键,就从直面人性的欲望开始。从这个角度来看,柔情史实则也象征着一种希望、一方愿景:柔情是对人性深渊的接纳,是自我与他人的和解。唯有立足于真实的生命地表之上,我们才有可能迎来柔情的真正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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