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是南方常见的一种青幽幽湿淋淋,葱葱鬱鬱的植物。但凡农村人家房前屋后,都有几丛青竹。在一些回忆文章里,抗战时期的大后方,为了应付汹涌而来的下江客,也由于经常经历轰炸需要快速修建,许多新盖的房子都是因地制宜用粗毛竹搭起来的。竹片和黄泥夹的墙壁,刷上白石灰。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解放后调到四川,还住过这种房子,住久了,也自然而然地像当地人那样头上缠一块布。因为竹房是不挡阴寒的。
抗战时期缺纸。北方的土纸是马兰纸,粗糙发黄,夹着杂质。南方的福建、浙江一带就因地制宜,用竹子造成一种玉白纸,厚实洁白,用来印教材、世界名著,比战争期间英国企鹅图书公司印的世界名著都清楚好看。随处可取的竹,天生有一种儒雅和美好的气质。
从前夏天一到,在南方的里弄门口,到处有人扇竹蒲扇赤膊乘凉,躺的也是竹凉席。竹的触感是温润的,细微缜密,躺在上面,闻到隐约的清香味,仿佛来到了丛林中,忘记暑热,寄情山水。
小时候放暑假在南方探亲,晚上吃剩的米饭,总用一只竹篮吊在屋梁上。早上起来,取一碗,用淡茶水泡之,就着榨菜炒毛豆米,有时还有个小惊喜,是昨晚剩下的小河虾,大人小孩都吃得津津有味。竹子的香气渗透在米饭里,不豪奢,很平白,心里却温馨,很受用。
竹子是坚忍的,冲淡的,清灵的,它是大自然馈赠与南中国的一份秀雅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