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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见/“平语”与“国语”\姚文冬

2022-08-09 04:24:34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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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剧鼎盛时期,大师“扎堆”,形成多个艺术流派,最有名的当属生行的“四大须生”、旦行的“四大名旦”。后人虔诚膜拜,代代传承,流派艺术枝繁叶茂,名角辈出。但细心观察,无论这些弟子传人如何优秀,没有一个能超越其流派创始人。

  以程砚秋创立的程派艺术为例,今已传承四五代,每一代都有翘楚,然而没有谁敢说达到了程先生的高度。当然,最不认可的是观众。成就最高的新艳秋,也只能被尊称为程派“亚祖”。用程夫人的话说,“程先生所有弟子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私淑的新艳秋”,其他人就更没法说了。

  难道程先生就是“天花板”了?当然不是。艺无止境,如果程先生没有英年早逝,他还将继续求索。而从时代环境、物质条件、演员素质(包括文化、嗓音等所谓“本钱”)看,后辈比前辈极其优渥,然而怎么就超越不了前辈呢?这绝非老师施教无方,或学生愚笨、用功不足那么简单。

  今闻一则掌故,豁然开朗。上世纪三十年代,新艳秋红极一时,有戏剧评论家对她与程先生做过艺术比较。评论家认为,程砚秋的艺术就好比是“平语”(北京话,北京时称北平),刚柔并济,洒脱流畅;新艳秋之艺则是“国语”(相当于普通话),一板一眼,严谨平整。于是区别就来了:作为流派创始人,程先生可以在自己创立的艺术体系内随心所欲,无论怎样做都是标杆,故而能无拘无束,举重若轻,非常自然,就如同北京人说北京话。而新艳秋作为模仿者、追随者,她必须像描红一样,亦步亦趋地去覆製,虽几至乱真,但难免有斧凿的痕迹,气韵自然达不到程先生的高度。

  越深奥的问题,答案越简单。描摹、覆製别人,学得越“像”,就越不好超越,因为毕竟是跟在别人后面。好比一个外地人跟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学说北京话,大多学成了“国语”(普通话),更不济者,还会带点自己的口音,显得不伦不类。当年程砚秋拜梅兰芳为师,“通天教主”王瑶卿发现,他的条件不适合学梅,就点拨他发挥特长;他的恩师罗瘿公更是告诫,一定要独辟蹊径,于是才创立了与梅师大不相同的新流派。而梅兰芳的其他弟子,清一色成了亦步亦趋的梅派传人,且都没能超越梅,哪怕有人还被赞誉为“小梅兰芳”。

  看来无论做什么,“首创”很重要,追随他人,再优秀也只能成为某某第二。“平语”才是我们独特的“本钱”,跟在别人后面,充其量能学到“国语”的境界,而能说“国语”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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