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五月京城月季盛开。\作者供图

　　似乎突然间环路隔离带上挤满了月季花，凌厉饱满，毫无心机地绽放，单纯又大方。红的粉的白的，大大的花朵有如小孩子的头那么大。

　　这花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尽管人人都知道，五月的北京正是月季花季。但每次好像都没有序言，没有铺垫，昨天还好好的绿叶呢，一夜之间华丽丽的大工笔大写意，浓彩淡墨，一路花廊。护栏也挡不住，花朵越长越高，冲上了天。

　　转弯的绿岛，立了几个拱形栏杆，月季花长成了半月形，一弯一弯的花廊，在行道树嫩嫩的鹅黄绿衬托下，格外“靓仔”──每路过这片绿岛，我都觉得像来到一个婚礼进行时。

　　这个春天十分诡异，气象千变万化。人说的四季如春，成了“春如四季”──骤冷骤热，忽然十五摄氏度，忽然三十五摄氏度；骤晴骤沙，昨天还小雨润凉，今日突然沙尘蔽日。话说着月季语音未落，明天再次狂风大作。把人搞得不知所措，每天问AI：“小度小度，今天的穿衣指数”。不过自己的体感与AI建议的总是有些差别，小度好像更注重“宁捂勿冻”，它建议的穿衣指数总是偏多，适合老人。

　　花才不理那一套，你变你的，我开我的；你说你的，我开我的。花想开花，谁都挡不住。办公楼院子和屋顶，家门口的绿化带，统统都是月季花笑哈哈的大脸──不久前，她们还是枯枝瘦条，一片叶子都没有，让人感觉快不行了，瞬间就生机勃勃──这个鬼头鬼脑的月季，真是“狡猾”极了！那些大槐树虽然同样经历枝枯叶荣，但那苍劲的虬干啥时候看都惹不起，月季则演示了生命的智慧和韧力。

　　世间万物，聪明善良的风物大有“人”在。

　　月季花此时的绽放，既是生命的证明，也是对雨露四时照拂的呼应。太阳年复一年守着信约，大老远从南回归线奔波而来，咱们能不回应一下吗？这些风物，最有契约精神，最有信誉，最懂欣赏，最懂礼数回应，你有温暖我有笑容；你有雨露我有挺拔。默默地滴恩湧报，一年又一年。仪式感漫天遍野，又悄无声息。

　　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地方，这种体验特别深刻，也格外珍惜。

　　四季常绿的香港，也时有惊艳一瞥。

　　夜里从摩理臣山游泳馆游泳回来，头顶啪地一声挨了轻轻一记──抬头一看，附近官立小学院里那棵不起眼的树，怎么就挂满了硕大的木棉花呢？红红的大花瓣啪啦啪啦掉落，有声有色，有不经意的头顶轻轻一叩。中环香港公园也有几棵巨大的木棉树，背衬高楼大厦，拍照很有感觉。粤菜有用木棉花煲汤，可健脾祛湿、活血化瘀。

　　坐叮叮车返工时，路过卢押道电脑城，有棵黄花风铃木，坐在电车二楼，几乎伸手可摘花瓣。铜锣湾维园与世贸中心之间，有一片酒吧或料理店，其中一条加宁街，行道树中也有几棵黄花风铃木。这家伙也是，开起花来猛烈迅疾，不声不响地，三月底突然开了，过几天突然不见了，又泯然于众树之中。这些花期短的花木，可能就是因为花寿短暂，所以绽放时尽到最大的诚意，告诉人们、告诉阳光：你来了，我在！我在！

  花草在与阳光互动上也有角色分配。合欢花、扶桑花、鸡蛋花，都是不捨昼夜四季不停地开。只要阳光在、温度在，她们一直陪着。

　　风物的美意饱含色香味。四五月是枇杷丰季，阿明讬老家亲戚寄来几箱，去年亦如此。与京城超市的枇杷相比，阿明老家的枇杷鲜甜多汁，格外好吃。我把枇杷分送给朋友，大家都大呼“过瘾！”阿明兄弟仗义实诚，每次寄东西都不打招呼，下班回家就见快递箱不由分说堆在门口，枇杷、荔枝、蒲烧鳗鱼统统好吃。我只有趁朋友来京出差时，讬他们给阿明带点伴手礼。时令风物谈不上，总归表示个心意。真正的心意都饱含善意诚意。同样的还有Lo生、东哥、小乐、WG不辞千里远途跨境寄来的贺卡、春联和药品。也讬此文记下好兄弟好朋友的情意。

　　小宝说墨西哥人的水果又开始每周一供了，当下应季是菠萝、车厘子。所卖水果从田间到社区直供，物鲜质佳，风味饱满，价格比超市便宜，秤头也准。至少半箱起售，不零卖，反正大家都习惯了“仓储式”生活。买家都是熟客，口口相传。从春天到秋末，草莓、菠萝、桃子、柿子……大半年清清甜甜。我们去年就赶上了桃子季、柿子季，肥美甘甜。

　　当风物跳出温饱的功利属性，你会发现她万丈诗意柔情。水果啦，花草啦，都是四季讬风物送给人们的善意。

　　只要是善意，总会有人接得住。花草接住了阳光的善意，人们接住了草木的善意，并传递善意。但凡善意，都不会被浪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