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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什锦/民俗文化的雅玩\邝凯迎

2023-06-06 04:03:03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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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图:养蛐蛐扇形青花瓷器“过龙”。下图:养蛐蛐青花瓷器盖底年铭。\作者供图

  千百年来,传统民俗有一种活动称为雅玩,从字面看似是生活无忧者高雅的玩意,属普罗民众乐趣活动之一,“雅”只是文人形容这玩意的特别而已。

  时下流行养宠物,古时亦有畜养及玩赏鸣虫的行为,可归纳于雅玩的范围内。

  《诗经》,是我国最早有关诗歌的文献,相传是汉武帝下旨搜罗编成诗集。因战乱而流散在香港的一批战国竹简,后经赵姓清华大学校友收购送往母校作研究,从而称为《清华简》,其中一篇叙述周武王战胜黎国后,宴请群臣,周文王第四子周公旦即席赋一首《七月》诗,这首诗是最早有关鸣虫的诗,提及蟋蟀的习性:“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蟋蟀又称“促织”,蟋蟀(尤指雄虫)在求偶时发出清脆鸣声,有称唐代宫人把牠装在枕边竹笼内,欣赏其鸣奏;其实这种鸣虫有好勇斗狠的习性,两虫相遇或有撕咬,有称“若生得大,更会鬥”。宋史记载指南宋王朝末年,丞相贾似道有“与群妾踞地斗蟋蟀”的癖好。

  王世襄,是文史学者又是“京城第一玩家”,“玩家”是指他对民俗活动涉猎极其广而乐在其中。出身官宦世家的他,已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前后任“清理战时文物损失委员会”代表、故宫博物院文物馆陈列部主任,及后任国家文物局的中国文物研究所研究员,他一生博雅,可用“达观、博学、厚道”作注脚。

  王世襄写了一篇《秋虫六忆》,叙述上世纪三十年代北京玩蟋蟀的情况及个人经历;北京地道话蟋蟀为“蛐蛐”,他不少忘年朋友是蛐蛐老养家,亦师亦友,他这篇文章,不仅是写细微的秋虫,也带出北京风俗民情的缩影;这《六忆》一是忆捉、二是忆买、三是忆养、四是忆鬥、五是忆器及六是忆友。他指出立秋前后,蟋蟀会特别壮硕,就是捉的日子,会带上铜丝罩子、蒙着布的席篓、芭蕉叶等以京片子话“逮蛐蛐的”了;对公子哥儿来说,逮蛐蛐是很累的,也不易逮到好的,花钱向一些仅大两三岁的“专业”卖家,他们只会在罐布掀起来开一条缝给挑选,言明两或三枚铜板一只,买到长胜将军就向朋友称自己逮的;买回来的放在有盖圆罐内,称为养罐(盆),罐子需用雨水清洗。“接雨水”成为养不养蛐蛐的暗语,北京自来水为了消毒,放了漂白粉药剂,对蛐蛐有害,此外要按习性,为蛐蛐提供干湿环境,罐子保持湿润及放进一件干燥称为“过龙”的串儿,供蛐蛐选择适宜存身之地;蛐蛐相斗之前,需经对称相等才鬥,“称”是一长方形匣子,有象牙制成之戥子杆,杆刻上分、厘、毫,杆上挂着砣,鬥蛐蛐分不同等级,需五、六人合作照料才成;养罐与鬥罐相若,在造型与容量无差别,只在于材料不同,鬥罐用瓷而养罐用陶,配有过龙,是供蛐蛐存身的扇形有盖合子;王世襄儿时朋友多有养蛐蛐,亦有长辈传授虫经,儿时被父母责骂玩物丧志,会请同好长辈、父母的至交来说情,这种玩意打破年龄差异的隔膜。王世襄对放鸽、熬鹰、养虫、火绘葫芦、竹刻、刻器、古琴及古家具等皆专长,虽然有称他为纨绔弟子,但他对历史文物的学识见解非凡,他这篇文章,更成为研究前人养蛐蛐的主要资料。

  《六忆》之三忆养提及的“过龙”呈椭圆扇状,两端有方洞,面有盖,上有钮方便提起,是养蛐蛐用具的一部分,“过龙”两边的方孔便利蛐蛐经两孔串来串去,称之为“串儿”也是这原由,笼盖则严贴器腔,以防蛐蛐鬚夹于缝中断损。

  如宋史所示,鬥虫在当朝甚为流行,从欣赏其悦耳鸣叫而开始饲养,进而出现鬥虫之风,而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促织》描写宋代两百年后的明代宣德帝更“酷好促织之戏”。明清笔记亦有提及宣德官窰虫罐的纪录,而在景德镇明御厂故址出土宣德虫罐残器多达十多件,多为绘上五爪螭龙的御用器物,亦有瓜果、松竹梅及海兽的纹样,虫罐三盖与器底都有“大明宣德年製”六字,其字体与当朝书法家沈度的墨迹相同,明代学者焦竑有称:“(沈)度书独为上所爱,凡玉册、金简,用之宗庙、朝廷、藏秘府、施四裔、刻之贞石、传与后世,一切大制作命(沈)度书之。”虽然虫罐不属大制作,但基于宣宗的偏好,由御厂工匠临摹上瓷之可能性极高。

  这件青花瓷器过龙,周边及笼盖绘花果纹饰,盖底上单行横向写上“大明宣德年製”六字,是文献中所说的“宣德串”存世的实物,器物虽少,纹饰臻妙。

  养秋虫,有欣赏其鸣声,享受清音,亦有用以互相比拼,所以亦有称为养鸣虫,是官宦文人、普罗民众的乐趣活动。这件写上年铭的青花过龙,养蛐蛐活动在明代已有完整的器皿配套,是流行了历代多年雅玩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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