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香港故宫正举行古代金器展览。

　　香港故宫于去年夏季开馆，至今已不知不觉陪伴香港市民一年时间。新冠疫情结束，来自内地和全球的旅客亦慢慢知道原来香港也有了故宫，来到香港不只观赏维港的海景和购物，还可抽出半天时间来，在浓缩的时间中走走看看。

　　我是个热衷于去博物馆的人，每去到一个城市旅行，旅游景点的魅力总不及当地的博物馆，时间再紧张也会优先安排博物馆之行。这种执念恐怕来自于幼时的艺术课老师，记得她总说审美并不是凭空产生，对于“什么东西好看，什么东西差点意思”的感受需要慢慢积累，博物馆正是这类积累的“积累”，能看到几千年来人类审美的呈现和发展。我虽不是艺术课上最用功的学生，但老师的这句话却记得真切，能看到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跟自己一样在地球上生活的人们是如何表达美和情感，想想总是兴奋不已。

　　香港故宫开馆，自是要来感受一下香港与故宫之间的火花。故宫在北京的样貌似乎更容易想像和勾勒，毕竟北京有长城、天坛，有胡同、三轮车，在这样的背景下，故宫庄严、肃穆，似舒泰的白鬚老者。我一时无法想像故宫到香港的样子，依海而建，是否会水土不服？真正看到才知自己是多虑了，香港故宫像是一个样貌端庄的时髦都市人，遗世而独立，自有一番南国独有的风采。

　　香港故宫有九个展厅，若想将九百多件展品细细观赏，恐怕得一整天的时间。每个展厅、每件展品都有简单的文字介绍，不论老者还是孩子都凑近耐心阅读，不舍得错过一字一句。各个展厅中还有志愿讲解者，讲解者的眼神、语言及动作中传递出的专业与热爱跟参观者认真听讲的神情形成一个富有感染力的气场，特别在这些跨越千年展品的衬托下，让人肃然起敬。

　　第八、第九是两个特别展览展厅，第八展厅的“卡地亚与女性”接近展期末尾时，仍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有这样一对姐妹，看起来已近耄耋，穿着十分整齐亮丽，佩戴与她们气质很是相宜的珠宝，她们互相挽着手，在每一件珠宝前细细观赏，用吴侬软语轻轻交流嬉笑，我一下子恍惚，仿佛跟着她们一起穿越时空，回到了她们的少女时代；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老者，在一件展品前静静地定睛观赏，时间似凝结，他是想到了多年前的一个人或一件事吗？我继续去第九展厅，展出的是中国古代金器，年代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前十八世纪，近四千年前的金器依然熠熠生辉，骄傲华美。一群穿着制服的中学生从我身边结伴走过，她们用粤语互相感叹，“呢个超靓吖，而家戴都靓。”

　　从展厅出来，我站在露台上晒着夕阳远望，海水被阳光晒得金灿灿。我想，这里的一切都跟时间有关，几千年，几百年，几十年，对于某个人来说叫作回忆，对于人类来说叫作历史，某个人和整个人类的幸运在于还有这样一段时间、这样一个地方让我们回忆和看到过去，然后暗暗感叹过去的人和流淌过的时间。

　　“唔该，可唔可以帮我影张相吖？”我的思绪被打断，我突然笑了，我真是糊涂，哪时哪刻跟时间无关呢？在有意识的哪时哪刻不是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