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堂吉诃德的女神杜尔西内娅浮雕。/作者供图

　　到西班牙当天，就误打误撞地去了马德里旧皇宫，它离我住处不过五分钟。这座宫殿辉煌极了，是欧洲三大皇宫之一，旁边就是举世闻名的皇家歌剧院和圣母大教堂，我竟把它误认作是旧市政厅广场。唤我纠正认知的是随处可见的堂吉诃德巨像──堂吉诃德是西班牙的骄傲，在西班牙不管身处何地，你很难错过他。

　　见到堂吉诃德本不足怪，但有趣的是这里还有他梦中情人杜尔西内娅的浮雕。杜尔西内娅是谁？读过《堂吉诃德》的都知道，他是这位破落骑士的梦中情人，臆造的。

　　在作者塞万提斯时代，骑士制度已经没落，但沉迷其中者仍然不少，他写这本小说讽刺骑士唤醒众人。此前中世纪时整个欧洲就是个火药库，那时尚无现代欧洲国家，各小邦国甚至城镇间征战不断、杀戮不停。当年皇室和贵族实行长子继承制，余下的儿子不愿做工务农，就习武斗胜，没处抢劫时他们就互相勾引同侪的婆娘。这种习俗被美其名曰为骑士制度。

　　堂吉诃德是个破落乡绅，既没武功也没文才但空有一腔骑士梦。骑士要有武器和随从，他没有。家里找件破铜烂铁矛就出征了。结果到处碰壁被揍得鼻青脸肿狼狈回家。首战即败北的他却仍然没有梦醒，二次出征他骗上邻居穷农夫桑丘作侍从。一路逶迤荒唐，拿风车当巨人、把旅店当城堡、将羊群做敌人，打官差、放恶囚，自己最终差点没丧命，被人装笼子送回家去。这老匹夫仍不甘心又逃出历险。最后屡屡被骗被暴揍，结局是忧郁回家卧病在床，到死才明白自己患上骑士梦幻绝症的危害。

　　整部作品滑稽突梯嬉笑怒骂，既讽刺骑士制度也弘扬西班牙民族精神，充满了含泪的笑和含笑的泪。其中最让人忍俊难禁的是堂吉诃德老爷子的女神情结。

　　前面说过，骑士精神不只要会打仗和行侠仗义，拥有并效忠一个美丽的心上人是它的硬件和标配。这可难坏了这老光棍：一生不近女色的他必须有个贵妇人和偶像。他的想像力有限，大都是从骑士话本中寻来的；于是，他把目光停驻在了邻村姑娘。

　　她乃一平凡村姑名叫阿尔东沙．罗任索，平时主业营生是喂猪，腌猪肉也算是把好手。虽跟美丽沾不上边，但她性格泼辣嗓门高，据说身强力壮干活儿比得过壮汉。这样一般人都不敢恭维的夯女孩却成了堂吉诃德眼里的公主和贵妇人。他宣布效忠她并将她命名为杜尔西内娅，按照骑士道规矩，被他打败的人都要向贵妇报到服输并效忠她。幸运的是，堂吉诃德几乎没有打败过谁，所以这“杜尔西内娅”没受过啥报到骚扰，堂吉诃德老爷子贵妇梦竟没露过馅儿。

　　如此，一个邻村养猪姑娘在堂吉诃德眼中幻化成了女神。后来，杜尔西内娅在西语中渐渐衍化成了“白日梦”的代名词。有趣的是，堂吉诃德的跟班桑丘是个精明鬼和现实主义者。他倒很会配合主子的白日梦。一会儿“公主娘娘”一会儿“杜尔西内娅娘娘”一会儿“美丽的王后、公主、公爵夫人”，把堂吉诃德老爷子哄得五迷三道。即使这贵妇人杜姑娘经常露馅现出村姑粗鄙原形，他也会帮着主人圆谎，把这些说成是魔鬼的捉弄或命运的考验，让堂吉诃德老爷子抵死不渝地崇拜自己的女神，将故事进行到底。

　　虽然这本书的目的是讽刺骑士之爱的荒诞，但他的白日梦写得的确有趣招人读。西班牙人自古奔放善用幻想，开朗热烈成了其民族性，堂吉诃德就成了西班牙民族精神的化身。他们浪漫、不着边际的想像力和热情，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和野心梦幻成就了国运。不然，世界上有哪个国家肯支持一个白日梦者哥伦布去发现那遥远天边不着边际的新大陆？没想到，他们下注下对了；一本万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