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康纳曼名作《快思慢想》。
想问大家一条简单的数学题(完全没有低级智力题的成分):
一支球棒和一颗球,总值一点一美元。同时,球棒比球,贵一美元。那么,球是多少钱?
零点一美元吗?这是我的答案,是大多数人的答案,但也是错的答案。正确答案是零点零五美元,而值得思考的是:这么简单的加减数学题,何以导致大多数人的错误呢?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康纳曼(Daniel Kahneman)在名作《快思慢想》一书解释,这是因为我们在解决轻易问题时,往往用上“快思系统一”而非“慢想系统二”所致。系统一与系统二,究竟是什么东西?
快思系统一,以直观和快速的方式运作,“它很情绪化,依赖直觉,见多识广又很会联想,擅长编故事,系统一能迅速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反应”。因此,系统一往往成就令人惊讶的传奇,如书中引用心理学家克莱恩(Gary Klein)说过的一个故事:
一群消防队员进入厨房着火的房子。在快要把火扑灭时,队长突然大喊:“立刻撤出!”队员不知原因,照命令撤出,而奇怪的是连队长自己也不肯定为什么如此冲口而出。然而,当全队撤出之后,厨房的地板便整个垮掉了。
原来,真正起火的位置是厨房楼下的地下室。当时,队长感到厨房的状态比一般火灾安静,没有剧烈燃烧的声音,这激发了队长的“危机第六感”。
类似的故事,常常出现在电视、电影,一来场面与紧张度引人入胜,二来可以突显主角经验老到的英雄光环。然而,康纳曼指出,这都是错误的印象,快思系统一“很容易上当,以为亲眼所见就是事情的全貌,任由损失厌恶和乐观偏见之类的错觉引导我们做出错误的选择”。
换言之,快思的系统一的回答很快,也太快,快得常常出错。那系统二呢?
慢想系统二,“动作比较慢、擅长逻辑分析,系统一无力解决的问题,都丢给系统二处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们不长期依赖系统二,而会用上系统一呢?因为慢想的系统二“虽然不易出错却很懒惰”,而思考只好“走捷径,直接采纳系统一的判断结果”,也就解释了为何我们没有写出球棒与球的算式,而直接回复了一个错误答案。
“球棒和球”的问题,揭示了我们内在的思想懒惰。康纳曼说道,当我们使用大脑时,我们往往尽量减少每个任务所需要用的能量,即“最少努力法则”。慢想的系统二准确,但消耗更多能量,导致人们依赖常常出错的系统一,甚至迷信直觉。
快思的系统一常常出错的原因不少,其中一个情况是“促发效应”(priming effect)。促发效应,跟联想力有关。举例,当我们看到“EAT”,再看“SO_P”这些字母时,我们会被促发想到“SOUP”,但若然我们先看到“SHOWER”再看到“SO_P”,就好可能想到“SOAP”。
这样的促发,在无意识间发生。康纳曼引用了一个实验来进一步说明促发效应:在英国一所大学办公室的茶水间,职员多年来以自助形式付费喝咖啡或茶,墙上则贴了茶和咖啡的价目表,让他们自行投钱到诚实箱。
后来,有人在价目表上方贴了一张海报,海报没有警告字眼,只是每一周更新一次的影像,有时是花,有时是一双直视观看者的眼睛,而实验人员发现,当海报展示一双眼睛时,那一周诚实箱内的金额会比海报展示花朵时多出三倍。
这令我想到多年前“乱抛垃圾人见人憎”的海报是否参考了这实验呢?无论如何,实验证明促发效应的存在,海报中眼睛的影像令人联想到自己的行为是被察觉到的,因此叫人变得“诚实”。
康纳曼继续引用其他的研究指出,除了影像,某些社会和文化条件也会促发人们的快思系统一。例如,有研究证明,当人生活在充斥金钱的影像、论述与概念之中,便会变得“不太愿意参与、依赖或接受他人的要求”,更趋向个体主义。
在此,康纳曼旨在解释,人们很可能会因懒惰而习惯以快想系统一思考,而系统一又会因为各种原因,如促发效应,而作出非理性行为。因此,康纳曼提醒我们:多用慢想系统二,好以作出更理性、更有益的决定。
但,我又想,如果快思系统一是本能,而促发效应又是千真万确的话,我们要不要一起构作一个充满善意与同理心的社会,好让大家一起被促发作出更多非自私的博爱行为呢?或许,这样的想法也是出于我的系统一,又或天真系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