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栋老房子住过七年。老房子是现在的称谓,它作为新房子时,是我们一家人最早的居所。七年后,我从离中学近的街区又买了一处,因为儿子即将上中学了。那年从春到暑,我都在忙装修,每天很晚才回老房子休息。原计划装修好了,先晾晾,等开学再搬。不想,七月上旬的一个周六,我在新房忙到晚上九点,懒得再回老房子,一来又困又累,二来那些天总在失眠,内心归咎于老房子,换个环境或许好些?于是就打电话给妻儿,让他们今晚都来新房住。匆促之间,就乔迁了。
以为只是暂住一晚,却不想就此长住了。以后去老房子,只是搬运剩下的一些用品,再没有住过。不久就卖了。多年后我仍挂念它,毕竟它是我们的第一处房子,有着太多的生活痕迹和记忆。如果知道临时起意搬家的前一天是与它相守的最后一晚,我宁愿拖着疲惫之躯回去,宁愿在那里失眠到天亮。
命运就是这样,常把一些普通时刻,点化成特殊的日子,令人追悔莫及。我和姑姑间,也有这样特殊的普通时刻。
姑姑是十几年前去世的,那是一个秋日,当我与父母驱车赶往几百里外的矿山,一路上我都在后悔,因为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周末,我曾开车经过这条路。那天,朋友撺掇我去白羊峪看长城,我想也好,我新买的车还没跑过远路,而且这条路也和去姑姑家的路大部分重合,如果这次初驾成功,将来我开车来看姑姑就心里有底了。经过迁安市区时,隔着一条河,从车窗外向西远眺那座铁矿,山顶那座熟悉的水塔、一些楼房、工业设施,尽收眼底,我仿佛看到了姑姑家的楼房。
我兴奋地对朋友说,瞧,那边就是我姑姑家。朋友说,你不顺道去看看她吗?我说不用了,既然我能把车开到这里了,以后就有的是机会。起码春节就可以开过来了。但一个多月之后,姑姑猝然离世,我没想到我这么快就重返这条路,却是来跟姑姑告别。我总觉得,和姑姑的永别不是在那个秋日,而是在一个多月前一个普通的夏日,去白羊峪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