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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玉言/一眼十年\小 杳

2024-09-04 05:02:01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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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在香港行山看海。\作者供图

   偶然说起,突然意识到:讲到驻港生活的开始,已经是整整十年前的事了。二○一四年八月二十九日,我拖着行李箱由广州坐火车抵达香港九龙。那是一个燠热的下午,阳光温热黏稠。此前多次来港出差,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香港市民去“柴米油盐”、去早九晚五,感受还是大不一样。

   周六花了一整天收拾行李,很快就把公寓占满了。房间不到四十平米,两室一厅,五脏俱全,桌子是可折叠的,还有一件我从未见过的“胖家伙”,同事告诉是抽湿机。后来我才知道,三四十平米的房子、可折叠家具(甚至还有夹在窗框的晾衣杆)、三面靠墙的床、抽湿机都是多数香港家庭的“标配”。所谓“千呎豪宅”则一百来平米而已。

想看电视,遥控器从头按到底,全是粤语节目,偶有一两个英文频道。粤语节目虽有字幕,但灌进耳中声声不识。呆坐沙发上,那一刻,我是多么怀念央视的《新闻联播》啊!毕竟那里有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境和表达方式,想想就亲切。下楼到小超市买水果,三颗进口布冧竟然花了九十多港元,又是一个没想到!

   九月一日,第一天上工。办身份证、手机卡、八达通、银行账户,一环扣一环──有了身份证才能办各种实名卡证,而银行账户还需带有住址的缴纳水电燃气等账单作辅助证明──陆陆续续花了一个多月才办妥。忙乱、茫然,居港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一个月后,众所周知的“躁动”开始,持续七十九天,其后几年又发生烈度更重的“狂躁”,一一亲眼目睹,心里总是紧绷着忧虑着,不敢有丝毫放松。直至二○二○年“七一”终于迎来安定的日子,面朝大海我泪流满面。

   尽管见过香港一度的“黑暴”,为此痛心扼腕,但对这座城市情怀未变。在港共事的“战友”话当年,无一不对她一往情深,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疼爱。很多人现在从事的工作已与香港无关,但一直惦记她挂念她,眼睛从来没离开过她。香港情结,一旦结下,就是一辈子。

   初来港,孤独感漫天遍野,足足用了半年时间去克服。偌大一座七百多万人的城市,常常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默默走过热闹的德辅道、皇后大道,坐在海边椰树下看海,直到把夕阳看到落山,把灯光看到阑珊,把晚风从燠热看到清凉;夜晚一个人坐在街角长椅上,街边酒吧传来老外的说笑声──仿佛与我两重世界;加班到半夜一个人登上叮叮车(子夜时分几乎独享“专车”),沿着古老的铁轨,咣噹咣噹缓缓驶过西环海味街、上环西港城转角、中环写字楼群、湾仔轩尼诗道的市井、铜锣湾商业区、黄泥涌道跑马场……霓虹彩光透过木梗窗一帧帧闪过,香港的烟火味、香港的时尚範儿、香港的古旧气、香港的喧闹与静谧……一一掠过,回到宿舍,唯一有声音的是电视机,唯一会呼吸的是一枝绿萝。

   半年间,除了与同事朋友在一起,周六日差不多当两天哑巴,没有任何交流。一度左耳听力莫名减弱一半分贝,听别人的声音感觉特别远,反应也好像迟钝了。回到北京到处看医生,说可能是精神因素。突然一天感觉声音清晰了,就这样好了。

   港漂生活以一种带着压强的加速度让我们学会了与自己相处、与自己对话、开导自己。及至后来,对于独处甚感享受。这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呢?强韧的生命从无孤独这一说。

   好在香港拥有温热的情谊,来自同事朋友故交新识,也常常邂逅普通市民的善意。与Great Wall先生在元创方喝咖啡,与Sun先生在美术馆赏字画,与Chloe边行山边说悄悄话,与Wong先生在饶馆观荷品茗、与Connie在九龙吃意面看海天云色、与刘太去元朗参观文天祥后裔大夫第、与石先生在旺角茶楼吃点心聊天,在Ng大哥的office听他在港打拼的传奇故事,在上环老舖与M兄等围炉夜话,在黄Sir的农庄BBQ,与朋友到大屿山西贡行山看海,与小乐聊葛亮的书……香港动荡时,同事陪我步行,戴大哥站在楼门口目送我进门;疫情严峻时,WG、敏姐等四处淘来口罩匀给我……

   许多个周六日,一人全套流程包上百只饺子冻好送朋友,广受欢迎,于是买好食材聚朋友家一起包,其乐融融;曾在端午节当义工,到㓥房给基层市民送糉子,爬了五座楼几百阶楼梯,还有九层楼顶上的铁皮房;曾探访公屋老婆婆,去塔门岛看渔村龙舟赛与渔民用粤语倾偈;曾与一群年轻人从下午谈到晚上足足六小时,聆听他们的苦闷;曾与九○后女孩一人一个饭盒从晚上七点半聊到十一点多,帮她开解心结……

   一眼十年,一念永远。当年只身赴港,留下了点点滴滴,无怨无悔。“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香港这片土地,对于我们,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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